乔四的手下藏在墙里从弓弩口射杀了一批批撞门的士兵，但是豪格带来的人实在太多了，杀了一批又会有新的一批顶上来。
眼瞅着弩箭和火药都要用光了，灵心将昏睡的锦阳丢给一个暗卫，上前急声说：“主子，咱们从后面的窗户撤退，趁着夜色想办法出城。”
“不行，咱们若是走了，豪格会将怒气全部发泄到百姓和禁军身上去。你叫人现在就将默勒挂到外边的塔顶上，告诉豪格，若再不停手，就杀了他的儿子。”
灵心应了一声，转头将命令转达下去。
穆溪知临风而立，对乔四道：“你手下的人都轻功极好，趁此机会，你带他们先逃出去避一避吧，有本宫在这里，豪格不会派人去追杀你们。”
很快撞门的声音便真的停止了。
但乔四看着围在木塔周围黑压压的西域军，仍旧眉头紧锁，他与手下人运用轻功从塔顶自是能离开，但是这位没有半点武功的新主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他虽不忍手下人命丧于此，但他作为大殷人，作为一命暗卫，除了豁出性命来确保主子无恙，别无他选。
于是他打开墙角暗格拿出一沓银票，交给心腹道：“你去告诉底下的兄弟们，今夜凶险极大，去留全凭自愿。若有人想离开，便发二百两银票给他，愿意留下的，只要我乔四活着，今后定带他们同享富贵。”
做好安排之后，乔四便握刀而立，像钉子一样守在了穆溪知的身旁。
豪格虽然停止了进攻，但也没消停。
他骑在马上立于塔下，单手举着火把抬首看着上方高声道：“圣女，本王一直对你深信不疑，礼遇有加，此番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如果你是为了那个男后穆溪知，那你就上当了，因为你那个皇帝舅舅根本就没有死，他根本就不可能与你成婚！”
“他们根本就是里应外合，想利用你来对付我。但本王宽宏大量，只要圣女将本王想要的东西交出来，本王便既往不咎，来日一统天下，封你为大国师，如何？”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豪格的声音吸引过去，没人注意到被丢在角落里的锦阳已经苏醒过来，并且听到了豪格的话。
她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突然出声问道：“穆溪知，豪格说的都是真的吗？殷无殇还活着？”
灵心下意识地伸臂想要捉人，被穆溪知抬手阻止，道：“他是堂堂皇帝，自然会长命百岁，千秋万代。”
锦阳瞪大双目，眼里有不甘也有伤心：“穆溪知，我对你一番情意，你却骗我！这段时间你一直都在骗我！”
穆溪知眼神淡漠地看着她：“我是为了挽救这天下苍生。锦阳，豪格大势已去，你此时回头还不晚，我会让皇上留你性命。”
“回头？我与殷无殇仇深似海，你让我如何回头？只怪苍天无眼，竟然没有将他收了去！”
锦阳突然癫狂大笑，疯了似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那就一起去死吧——”
随着话音，她突然伸手将身后的一整排烛台打翻，连同台上的灯油也全部洒在了地上。
谁也没料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木塔屹立多年，木料早已干透，火舌立刻窜了起来。
“赶紧找水救火——”
水火无情，众人一时手忙脚乱，而锦阳却趁着这个功夫捡起一把刀砍断了吊着默勒的绳索。
默勒的手脚都被绑着，从几十丈的高空坠下，事发突然，等豪格反应过来大喊着接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默勒直接摔死在了豪格的面前。
穆溪知没想到计划会被锦阳给打乱，撞门声再次咚咚的响了起来，且比先前更加激烈，可见豪格有多愤怒。
众人将火扑灭，将锦阳绑起，灵心带着另外几个暗卫也进入战备状态，一时间小小的塔顶气氛格外肃杀。
夜风愈发大起来，吹得黑云浮动，刚刚露头的新月很快便又掩进了云层中。
穆溪知眼眸，苍穹雾沉沉的压在头顶，欲摧之势已然无可抵挡。
他又垂眸，凭栏朝东方游目，不知是在看远处的灯火，还是在看别的什么。
乔四握刀默立着，在那震天的杀声里和灵心一起注视着穆溪知。
在西域冒充商贾多年，他身上属于暗卫的冰冷无情已经有些淡化，但是看着穆溪知的沉静淡然，再看看灵心的淡漠安静，自己竟也在这种生死关头奇异地不再紧张。
乔四虽然是孙太后培养的，但他心里其实一直想跟着皇上，因为皇上有开疆拓土的气魄，坐在那张龙椅上天下臣民无不心服口服。
但是孙太后薨世之后，皇上并未启用他，在这个蛮荒之地，他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原以为这辈子估计就这么平庸的混过去了，没想到突然接到了灵心姑娘的暗信，让他拜见新主子。
天高皇帝远，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追随穆溪知。
说实话一开始他是不大乐意的。
因为穆溪知身上的非议太多了。
一张脸长成这般祸水模样，身为男子却魅惑君心，即便是被封了男后，只怕生前死后都要沉浮在唾沫星子里。
况且自古帝王多薄情，若是哪一日穆溪知失宠了，只怕连同他们这些暗卫亲随下场都会很惨。
可是这样一个背负满身非议，没有半点武功的人却敢深入王城，并且仅凭一己之力便能轻易的煽动百姓拿下了京兆府尹，又三言两语便招降了禁军统领鲁川，还设局活捉了默勒。
他看上去就是一介文弱的书生，身上并没有那种挥斥方遒的气魄，但当他立于面前时，那副单薄的脊背却仿佛是坚不可摧的屏障，任凭风雨欲来排山倒海，他都能稳如泰山的屹立在那里挡住一切疾风骤雨，护住背后一方宁静祥和，风雨不沾。
之前乔四一直不懂，为何皇上放着天下佳丽不屑一顾，却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独独钟情此人？
为何灵心那般桀骜的性情，也愿意对他言听计从俯首听命？
但是此时此刻，乔四立在风中，终于明白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