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船上的客人在途中各站陆续下船,等到了除夕那日,偌大的一艘客船上除了船主和一些船工,就只剩下殷无殇、穆溪知和灵心三人了。
船主是一对热情爽朗的中年夫妻,备了一桌酒菜,将三人请入了席中。
“在下姓罗,几位贵客叫我老罗即可。”
老罗说着端起酒杯:“五湖四海皆兄弟,今日能与三位贵客坐在一起,便是难得的缘分,各位若是瞧得起老罗,就请满饮此杯,我先干为敬。”
老罗说完便将满满一盏酒仰头干了。
“罗爷,您设宴款待,按理说本不该拂了您的面子。”
其他几个人刚端起酒盏,灵心突然面色娇羞的开口道:“但是奴家因有身孕在身,实在不宜饮酒,还请罗爷见谅。”
穆溪知:“……”
穆溪知手指一抖,酒盏里的酒差点洒出来,心道你演戏之前都知道提前知会一声吗?
随即连忙扯出一丝震惊中含着欣喜,欣喜中含着嗔怪的表情:“你有喜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同我讲呢?”
灵心:“……”
嗯,公子真是好演技。
继续娇羞的垂下眉眼,道:“ 今日晨起的时候有些干呕难受,我便自己搭了搭脉,这才知道的。原本是想要立刻就将这个喜讯告诉你的,但是没等说呢,你就去陪殷公子喝茶下棋了,这不就……”
“哎呦这可真是大喜事啊,这新岁逢新禧,崔公子岂不是双喜临门了吗?”
老罗的媳妇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人,吉祥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
“崔兄弟这小体格看着挺单薄,没想到还挺厉害啊。”
老周拍了拍穆溪知的肩膀,一张长满络腮胡的脸笑得十分暧昧:“这年纪轻轻的就要当爹了啊,我跟我老婆成亲七八载了也没生出个一儿半女,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不防传授一下?”
“罗兄你可真是,女人们脸皮都薄,怎能当着她们的面说着这些,爷们间的话咱们等私底下咱们再聊。”
穆溪知也笑,笑得更加暧昧。
而殷无殇的眸底却无端一寒。
他的溪知绝不会在人前说如此轻浮的话,更不会如此轻浮的笑。
“殷公子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呢?”
灵心笑眯眯地问道,仿佛男人见的荤话一点都没影响道她。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殷无殇迷离的目光瞬间恢复清明,微笑着端起酒盏,道:“恭喜崔贤弟了。”
穆溪知心尖微微一颤,随即也端起酒盏,笑着道:“新岁安康,殷兄同喜。”
老罗夫妻也举起酒盏,“新岁安康,万事顺遂!”
席上忽然热闹起来,几个人推杯换盏,谈笑风声,穆溪知故意装出一副因即将当爹而十分兴奋喜悦的样子,甚至与老罗开始喝酒划拳。
两个女人吃完就早早退到旁边说悄悄话去了,也不知说了什么,时而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声。
只有殷无殇一言不发,一盏接一盏的喝着闷酒。
穆溪知知道他酒量有多浅,心里虽然担忧但还是忍住没有拦着,只是与老罗说笑道:“罗兄你瞧,殷兄这一言不发的喝闷酒,定是看你我都有人相陪,也想念自家夫人了。”
老罗哈哈大笑:“这个好办,我这儿的船工李老头有个闺女,刚好二八年纪,生得也不错,还做得一手好菜,只要殷兄点头,我立刻做主叫她与你为妾,今晚就能圆房。”
殷无殇低低笑了一声,迷离的眼神看着像是已经有了醉意,但说出的话却又像是清醒的:“罗兄的美意殷某心领了,只是家里头那个心眼儿小的很,妒忌成性,平日里就算我多看旁的女子几眼,他都会冷着脸好几日不搭理我。若是知道我在外边儿私自纳了人,等回去怕是连院子都不会让我进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穆溪知,看得他心惊肉跳的,很怕那张每次一喝醉了酒就会胡说八道的嘴,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但听完殷无殇的话,他才知道是自作多情了。
殷无殇现在已经有了新人,又怎么会记得他们从前的那些前尘往事。
老罗闻言哈哈大笑:“殷兄弟看着威风凛凛的,没想到竟然还是个惧内的主儿。”
穆溪知听得眼皮直跳,这老罗真是喝点酒就开始找死了,不但跟殷无殇称兄道弟还笑话他惧内,若是再不拦着指不定还会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罗兄,既然殷兄对夫人用情至深,咱们就别给人家乱点鸳鸯谱了,回头若是惹得人家夫妻不合,咱们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来来来,咱们继续喝酒。”
前来赴宴之前他便事先吃了两颗醒酒丸,所以即便是已经接连喝了两坛酒,依旧是头脑清醒面不改色。
老罗本就已经喝得七八分醉,被他这么一打岔顿时精神一震,立马再次端起了酒盏。
于是到了最后,桌上只剩下他一个,另外两人全都喝趴下了。
老罗媳妇将老罗掺了起来,对穆溪知道:“崔兄弟,你与殷公子本就相熟,就劳烦你把他送回隔间去吧。”
灵心刚要说话,穆溪知轻轻摇了下头,笑着应下:“嫂夫人快扶罗兄去歇息吧,殷兄交给我就好。”
老罗媳妇又对灵心道:“我刚才叫厨娘熬了一些醒酒汤,妹妹随我过去也给你家夫君端一碗吧,不然明日晨起会头疼的。”
灵心朝穆溪知看了一眼,见他点头,这才不情不愿的跟着去了。
穆溪知朝趴在桌上已经醉得人事不省的殷无殇看了片刻,然后认命地抓起一条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有些费力地将人扶了起来。
殷无殇身材高大,又醉得迷糊,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了穆溪知的身上,脑袋也歪在了他的肩上。
带着浓浓酒意的气息灼热的喷洒在耳边,穆溪知感觉那一小片皮肤瞬间灼烧起来,连着心尖都颤了颤。
他们已经有一千多个日夜没有这般亲近的接触过了。
经过这几天的试探和周旋,他以为自己在殷无殇面前已经能够从容不迫心如止水,但直到此刻才明白,那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只要与这个人一靠近,他的心神顿时就不由自己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