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绞尽脑汁地想替皇上找补，“相爷，皇上也是一时气头上，就朝甲统领当胸踹了两脚，可能没控制好力道，踹的有些重了。”
穆溪知冷笑，难怪甲一会吐血，就殷无殇那腿上的功夫，一脚都能将一头牛踹倒，何况是人。
李忠最怕看到相爷露出这样的笑，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连忙道：“相爷，其实这也不能全怪皇上。甲统领毕竟是皇上的近身暗卫，但是却瞒着皇上私自带您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还让你在那又脏又冷的水里泡了大半宿，皇上生气发火也是正常的吧，他怎么还找您告状呢？”
“他没跟我告状，是刚刚吐血恰好被我看见了。”
穆溪知心里有气，但也知道李忠说的有道理，他看着脸色同样不怎么好的李忠，问：“那皇上是不是也罚你了？”
李忠顿了顿，笑着道：“奴才皮糙肉厚，挨两下无妨的，且皇上下手也不重。”
“说吧，伤在哪儿了？”
穆溪知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别想着编谎蒙我，你是他的近身内侍，却背着他把尚方宝剑偷拿给我，他只会更生气。”
李忠脸上的笑淡了些，低声道：“皇上就是用刀在奴才的背上划了两下，真的没事。”
“他居然对你动刀了？”
穆溪知咬了咬牙，努力压抑着胸口的怒气，“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伤。”
李忠连忙道：“哎呦这可使不得，奴才已经请巫恒大师的弟子给上药包扎过了，相爷您就别管奴才了，还是快把皇上的药给喂了吧，这高热还没退呢。”
穆溪知：“这种暴君，干脆让他烧傻算了。”
李忠“……”
穆溪知嘴里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拿帕子包好碎冰块敷在殷无殇的头上，然后端起药碗给殷无殇喂药。
可是殷无殇此刻因为高热已经神志不清，牙齿不断的打着颤，嘴里还不断的模糊呓语，汤药根本喂不进去一点。
穆溪知轻轻叹了口气，低声的自言自语道：“殷无殇，你到底是怎么把身体糟蹋成这个样子的，动不动就发高热，比我这个书生还弱。”
李忠耳朵尖，闻言立刻出声道：“相爷，皇上前天听说您不过来了就一直心神不宁，晚膳也没吃，就那么一直在洞口站到深夜，后来估计是药瘾发作了，皇上就突然说要出去练剑，结果就发现佩剑少了一把，奴才见瞒不住就实话实说了，谁知皇上当即就怒了，不顾大雨骑着马就去了院子，浑身都浇透了，结果却发现您根本不在院子里……”
穆溪知将药碗放回保温的银蒸里，抬头看向他，“那你就没给他换身干衣裳吗？”
李忠深深叹了口气，“相爷你是不知道皇上当时的脸色有多吓人，甲统领把暗卫全都带走了，徐顺又嘴硬的很，一问三不知，若不是看着相爷您的面子，皇上估计早一刀把徐顺给宰了，而奴才在皇上的眼里就是共犯，哪还敢多说一句话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穿着那身淌水的衣服，被体温慢慢烤干……相爷，皇上真的是因为担心您，才忍不住发火的，从昨晚到现在，皇上连一口东西都没吃……所以您能不能别怪皇上啦？”
穆溪知侧过身，看着殷无殇那越来越苍白的脸颊，伸手摸了摸那高温不减的额头，无奈的低笑一下，“他都这样了，我还能怎么怪他？”
李忠听到这句话终于彻底松下一口气，只要相爷不跟皇上闹别扭，他们这些奴才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相爷，那奴才就先退下了，去告诉御厨给皇上熬点粥。”
穆溪知抬了抬手，没说话。
他伸手摸了摸殷无殇的脸，殷无殇好像正在被噩梦困扰着，眉头紧皱，额头也脖子上的青筋一起一伏的往外凸着，嘴唇颤抖的不断模糊呓语着。
“你这一直嘀嘀咕咕的，到底说什么呢？”
穆溪知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低头将耳朵凑到了殷无殇的唇边，终于听清了那些混乱模糊的气音：“溪知，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死……不要被烧成灰……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穆溪知：“……”
【三年前你走后我就睡不着，偶尔睡一会儿也会陷在你被烈火焚烧的噩梦里，】
【只要你不在跟前，一闭上眼睛那些噩梦就会再次来纠缠我……】
原来殷无殇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穆溪知一时不知道自己是心疼多一些，还是内疚更多一些，总之心底那点怨气已经荡然无存。
“殷无殇，你说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沉浸在梦魇中的殷无殇没有清醒时的威严冷厉，像个无助的孩子。
穆溪知认命的再次端起药碗，含了一口，然后吻住殷无殇火热的嘴唇给他一点一点渡了进去。
喂完了药，穆溪知又将他的衣裳脱掉，然后用冷水洗了布巾，给他擦拭胸口腋下和腹股沟的位置，一边给他按摩穴位，帮助退热降温。
不知道擦了几遍，殷无殇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
穆溪知刚松下一口气，放下布巾，晃了晃酸疼的手腕，然后拉过被子给殷无殇盖上。
他起身走出山洞，对守在外头的李忠道：“皇上的高热已经退了，我去膳房看看，给皇上配个药膳汤，你听着点里面的动静。”
李忠连忙点头道：“相爷您辛苦了，您放心，奴才就守在这里。”
穆溪知进了膳房，亲自捡了一些药材，然后又叮嘱御厨用什么配料，炖多长时间，用多大的火候。
离开的时候他随手拿了一盒糕点，晚上还没吃，他饿了。
边往回走他边往嘴里吃糕点，刚走到帷幔外边，便听见咣当一声巨响，穆溪知吓得手里的糕点盒子差点掉了。
“皇上——”
听见李忠惊慌的声音，穆溪知蹙了下眉，他直接将糕点盒子随手丢在旁边的桌子上，抬手抹了下嘴巴，掀开帷幔便往里走。
石榻下方，殷无殇半跪在地上，李忠正在搀扶他起来，殷无殇低着脑袋，一手搭着李忠的胳膊，一手撑着膝盖，费力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在发着抖，像是受到了某种巨大的惊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