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自己明白,他到底是心有不甘,心底有恨。
他恨穆若寒逼迫他不得不服了毒,他恨这个歧视男风的大殷世道!
更恨自己的懦弱,不敢将生死摊在殷无殇的面前,在最后的时日里成了互相伤害彼此折磨的逃兵。
穆溪知突然发狠地把圣旨甩到了地上!
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穆溪知垂下血红的双眼看过去,竟是他一直贴身藏在袖中的,殷无殇送给他的那枚玉佩。
他们的定情信物,此刻已在他的脚边摔得四分五裂。
他颤抖着手指将那些碎玉一块块捡了起来,紧紧的攥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把有些东西留住。
一直守在门外的徐顺听到声音连忙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却在看到被摔在地上的圣旨时徒然止了声音。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听着相爷失去平稳一声重过一声的粗重呼吸,想着心里难受能发·泄出来是好事。
良久之后,那呼吸声终于慢慢平复,缓缓恢复正常,最后几近消失。
徐顺担心的悄悄往前走了几步。
下午明亮刺眼的日光打在那张俊美绝尘的面容上,脸颊苍白得几近透明,漆黑的凤眸里出现令人心惊的死寂,一动不动的仿佛化作了一尊精美的玉雕。
这种令人窒息的神情吓得徐顺心惊肉跳,忍不住唤了一声:“相爷?您没事吧?”
穆溪知终于眨了下眼眸,然后将薄薄的眼皮缓缓向下,浓密的眼睫一点一点的铺在了深陷的眼窝上。
他说:“本相没事。”
徐顺见相爷没赶他,便走过去想将圣旨捡起来,毕竟亵渎皇家圣物是大罪,不能被旁人瞧见。
但是他刚弯下腰,便看见椅子扶手下面积着一滩暗红,他视线往上一抬,便看见那一滴接一滴的嫣·红血迹正顺着相爷白皙修长的指尖不断落下来。
刹那间他只觉得从头到脚像是被灌满了冰水,吓得他在那片刻失去反应,手脚都僵在原地不会动了。
相爷这是伤心绝望到不想活了吗?
“相爷——”
等他终于找回声音,立刻颤着语调扑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正在流淌着鲜血的手,语带哭腔的道:“您可不能想不开啊!”
穆溪知抬起另一只没有流血却更显苍白的手,抚在微蹙的眉间,语气似有无奈,“我没有寻死,徐顺,你不要吵,莫让穆怀听到。”
徐顺这才发现那血不是来自手腕,而是从手掌里流出来的,指缝间透出一点莹润的白色。
“好,奴才不吵。”
徐顺语气央求的道:“相爷,您把手松开,让奴才看看您的伤。”
穆溪知却固执的不肯松开手指。
徐顺是真的急了,狠了狠心,道:“您若再不松开,那奴才就去叫穆怀过来。不光穆怀,还有甲二和薛将军,奴才去把所有人都喊过来。”
修长苍白的手指挡住了俊美无铸的五官,徐顺看不见相爷的表情,只能听到相爷的声音,那清润中带着沙哑的嗓音里,颓靡中带着飘忽的笑意,“徐顺,本相只是……”
话音却在这里哽住,那只掩着面孔的手指蓦地垂落下来。
徐顺抬眸,对上那双空洞冰冷的凤眸,他忽而低笑,脆弱得煞人心神。
“只是有些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