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的雨声敲打着窗棂,劲风将那扇半掩的窗户彻底吹开,潮湿的水汽毫不客气的扑了进来。
穆溪知眯眼看着那块漆黑的夜空,无端想起许多年前还在上书房读书时,众皇子和好些个朝臣家里的公子与千金一起给殷无殇庆祝生辰,酒足饭饱结束时也遇到这样的大雨。
当时夜已深,所有人都站在廊下等自家的小厮去取油纸伞,关系相熟的公子和小姐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着一些十分久远而模糊的话题。
当时殷无殇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或许是身份使然,他并未与那些同龄人一起说笑,而是远离人群负手独立在一边,廊檐下的灯笼映出他英俊的轮廓,似乎不管何时何地,他的身上总是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冷淡和疏离。
以至于那些朝臣家的小姐都忍不住微微叹气:“太子殿下可真是难以讨好啊,一晚上竟连个笑脸都不见,以后娶了太子妃,不会也这样吧?”
当时穆溪知刚被孙太后提作伴读,年仅十岁情窦未开的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太子殿下如此冷情,不会以后对着太子妃也每日冰着一张脸吧?
只是没想到几年以后,他会将那个冷面冷清的太子殿下勾搭到手……
“……又在这个时候走神?”
随着低沉沙哑的声音落下,穆溪知蓦地眯起眼仰起了脖子。
“殷无殇……”
“叫好哥哥。”
穆溪知内心一片麻木:“好哥哥……”
欠下的账,果然是要还的。
两人温存完,床褥间都沾满了汗,潮湿了一大片。
穆溪知缓了缓,趁殷无殇出去叫热水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
没想到自己居然出了这么多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似乎是真的有些虚。
殷无殇端着水盆回来,洗了湿布巾给他擦身。
穆溪知抬手在对方的腹肌上摸了一把,却并没有汗水,只是稍微有点潮。
殷无殇被他摸得肌肉瞬间紧绷,问:“怎么,还想要?”
穆溪知:“……”
他都快累瘫了还要什么要?
但输人不能输阵,嘴上更是不能承认。
于是懒洋洋地将手掌一翻,将干干净净的手指摊给殷无殇看,睁眼说瞎话:“我是想让你看看,你出的汗太多,已经把床褥都弄得潮湿不能睡了。”
殷无殇:“……”
他从头到尾都只有额头掉了几滴汗,还都掉在了这人的身上,压根没落在床褥上半点。
但他嘴唇刚一动还没等说话,便听见穆溪知又道:“怎么,难道你还想狡辩不认吗?”
殷无殇:“……”
这还用得着狡辩吗?
只要把床褥撤下来,一看那湿痕便知是谁弄的了。
但一向粗枝大叶的皇帝陛下这回却莫名福至心灵了一回,预感自己若是反驳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嗯,都是我的错。”
殷无殇顺从地认下,低低的嗓音里尚还残余着一丝情动未消的沙哑。
穆溪知听得耳根痒痒的,心尖也痒痒的,刚刚褪下去的潮红又从脖颈缓缓蔓延到耳根。
他将脸朝枕头里埋了埋。
真是丢人啊。
自己居然被对方寻常的一句话就能撩到。
参丸的药效果然凶猛可怖。
不过殷无殇没容他当多一会儿鹌鹑,给他擦完身就用被子将他裹好挪到了藤椅上,然后披上寝衣,亲自换上一套干净的床褥,然后又将人抱回了榻上。
穆溪知屁股挨着床榻的时候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头,然后便咬着唇,努力动作自然又慢吞吞的钻进了被子里。
殷无殇自然发现了他那点轻微的反应,觉得他端着的样子有点好笑,于是便直接笑了出来:“瞧你这模样,是疼?要不我给你上点药?”
穆溪知:“……”
将他折腾得到处难受居然还敢幸灾乐祸?
穆溪知下意识就想抬脚踹人,但腿刚离开床褥脸上的表情就僵了一瞬,随即便将踹人的念头改成了狠狠瞪对方一眼:“我哪儿都不疼,若是没事干就看你的折子去,别烦我。”
殷无殇:“……”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来了脾气?
难道是因为他换床褥换得慢了?
还因为他的话说得太直白,这人脸皮薄而羞恼了?
殷无殇思忖了一下,觉出八成是后者。
于是听话的闭上了嘴没再说话,拿起一本奏折坐在榻边翻开。
可是目光落下去半晌,却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耳边全是被子里那人翻来覆去翻身的声响。
他搁下奏折,起身走出了卧房,对守在外头的李忠低声吩咐道:“你去找巫恒大师,问他要点没有苦味的消炎药,最好是能带点甜味的。”
李忠:“……”
皇上这是在榻上累糊涂了吗?
是人都知道良药苦口,甜的那是糖。
让他去找巫恒大师要甜药,这不擎等着挨训吗?
但嘴上还是应道:“奴才这就去。”
结果见到巫恒大师一说,不但没挨训,对方反而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打开药箱捣鼓了一阵,便将一个小瓷瓶递给了他:“告诉皇上,将这个药粉用温水化开,然后让相爷服下即可。”
李忠眨了眨眼:“……大师您怎知这药是给相爷吃的?”
殷无殇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因为我聪明呗。”
李忠:“……”
所以这是在拐外抹角说他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