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四的消息网很好用，那些探子藏在大街小巷，只要给够了钱，就能变成十二个时辰都不眨的眼睛。
穆溪知借着这些眼睛，足不出户也能窥探到王都的任何角落，摸清任何人的动静。
“豪格亲自带着五万人马回了王都，此刻被守城的禁军挡在了城门外，但估计也挡不了多久。”
乔四在穆溪知身后低声说着，“主子，莫非他已经察觉鲁川叛降的事了？”
穆溪知身上穿着大红喜袍，头上戴着西域风俗的新郎帽，面上带笑地扫了眼喜宴上喝酒划拳的宾客，然后转身走到雅间外的走廊，说：“都到这个时候了，他若是再没有察觉，就是傻子了。”
豪格亲自带着五万精兵回来，看来是军粮已经断顿了。
穆溪知指尖叩打着栏杆，目光巡睃着酒楼上下歌舞升平的热闹场景，缓慢地说：“叫人盯紧了，严防有人去城门口接应，一旦发现务必截杀。”
“主子放心，鲁统领已经提前在各个城门处都布下了三千禁军，城墙上也加派了弓箭手，就算一只蚊子也飞不过去。”
乔四道，“可是主子，探子们昼夜打探，并未发现王都勋贵中谁与豪格有往来，您是否多虑了？”
“事关生死存亡，还是谨慎些。”
穆溪知这几日夜夜难眠，又在这场假婚宴上闹腾了半晌，这会儿困倦地揉着眉心：“宅子那边有动静吗？”
乔四摇头：“喜轿离开后，属下一直带人亲自盯着，并未见有人回宅子拿任何东西，您说那蛊虫会不会根本不在那座宅子里啊？”
穆溪知微微眯起眼睛：“那就把宅子烧了，空地上也要浇上火油，池塘里也要洒杀虫药粉，务必保证任何活物都不留。”
乔四没有亲眼见过那蛊虫的威力，甚至觉得这大动干戈的有点好笑。
但又不敢笑，好不容易将笑憋回去，说：“属下即刻命人去办——”
楼下忽然嘈杂起来，打断了乔四的话。
穆溪知垂眸看去，微微蹙起了眉。
他们站在第六层，可以把下面五层的情形尽收眼底。
这是王都最大最好的酒楼，为了这场婚礼，已经闭门谢客多日，但凡今日到场的，都是接到喜帖邀请之人。
可是此时闯进来的一行人，却不在邀请之列。
“那个妇人，”
乔四注视着下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胖女人，“怎么看着像是是望春楼的老鸨子。”
望春楼就是王都最大的青楼，土匪与权贵勾结一起经营的那个。
那老鸨身形肥硕，服饰艳俗，一张脸抹的油头粉面五颜六色，身后跟着一众身形窈窕长相出众的男女，一进门便嗓门极大的吆喝道：“圣女大婚，命老身特意带着孩子们前来，替圣女答谢各位出席婚宴的贵人们。”
穆溪知蹙眉问：“她跟锦阳熟识？”
“没听说有这回事啊。”
乔四半俯着身，低声道，“这个老鸨叫柳烟，原先是土匪窝里的压寨夫人，后来被土匪头子送下山在王都里头当了老鸨，游走在各种权贵重臣之间。”
柳烟攥着帕子，扭身走在一桌桌的酒宴之间，不知道是嫌弃她半老徐娘还是忌惮她背后的人，满屋子的达官贵人纨绔子弟，竟然没有人敢在她身上揩油。
倒是她时不时的在那些英俊年轻的公子哥身上摸一把掐一下，惹得周围哄堂大笑。
柳烟最后走到鲁川旁边，直接将椅子上的人挤开，一屁股坐了下来。
她翘起短胖的腿，斜倚在椅背上，后头跟着的一个俊俏小倌儿立刻跪在她跟前给她捶腿。
她笑着在那小倌儿的脸上摸了一把，然后才转过脸看向鲁川：“大统领，怎么没见新郎官儿和新娘子呀？”
鲁川被她呛人的脂粉味扑了一脸，皱眉往后躲了躲：“新郎新娘在楼上的雅间里喝合卺酒呢，柳妈妈，你说是圣女让你来的？”
“那是自然，我这里可是有喜帖的，你要不看一看？”
柳烟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喜帖丢给鲁川。
鲁川自然是要看的，却发现喜帖的确是真的。
这时旁边一个满脸酒气的公子哥说：“柳妈妈身边这个本公子看着不错，不如就让这个俊哥儿今晚陪本公子吧？”
“呸！”
柳烟笑骂道，“少做梦了，这可是老娘亲自挑选的最出挑的雏儿，我自个儿还没享用呢，你也配惦记？”
“妓子是雏儿才值钱，小倌儿若是雏儿哪能伺候好您啊，不如就将这个让给本公子如何？”
“你要是喜欢哥儿，还是在我那些个儿子里挑一个吧，就别惦记我这个了。”
柳烟染了蔻丹的手指摸了把俊俏小倌儿的面颊，抬眼朝楼上瞟去，咯咯笑道，“怎么新郎新娘这合卺酒还没喝完么，就算是洞房也该鸣金收兵了吧？”
鲁川笑着问：“妈妈是想去闹洞房吗？”
柳烟笑起来，说：“哎呦大统领说笑了，老身馆里的闺女日日洞房，我早就看腻了。今日是圣女大婚，老身来了怎么着也得当面道贺一声，总不能白拿圣女那丰厚的赏钱啊。”
鲁川闻言打哈哈道：“那妈妈可能要多等一会儿了，圣女新婚，眼下正跟新郎热乎腻歪的紧，兴许就直接洞房了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那咱们得成人之美呀。”
柳烟笑着扭头在旁边的俊俏小倌儿脸上戳了戳，“小心肝儿，给老娘点一锅子烟来，咱们边抽边等着。”
那俊俏小倌儿立刻跪着给她点烟枪，她眉眼带笑的歪头嘬了几口，吞云吐雾，吹了小倌儿一脸的烟。
柳烟在烟雾缭绕里如痴如醉，她手臂搭在旁边小倌儿的肩膀上，咯咯地笑着，“各位有想抽的都尽兴的抽吧，这烟钱圣女也是提前赏了的。”
那烟不是普通的烟，里面掺了五石散，抽完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价钱贵得要死。
现在听闻不要钱，众人都争先恐后地点了起来。
没一会儿屋子里便都是烟味，呛得陪坐的姑娘们直咳嗽，但她们就是来卖笑的又不能用袖子遮掩口鼻，一怕自己身边的贵客疑心自己是在嫌弃，二怕回去被柳妈妈收拾，所以个个憋得脸色发红，挤在人堆里香汗淋漓。
屋子里的烟雾越来越浓，咳嗽声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柳烟一边陶醉的摸着旁边给他揉腿的小倌儿雪白的脖子，一边挑着细眉道：“咳什么咳，都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呢，都给老娘憋回去。”
其中一个像是患有哮喘的姐儿已经咳得梨花带雨，她蹙眉用帕子掩着口鼻，细声细气的道：“妈妈……咳咳咳……这烟不对劲儿……咳咳咳……像是着火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