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觉得皇上听到有人如此诋毁相爷定要大发雷霆，于是说完话便大气不敢出地低下了脑袋，战战兢兢地等着雷霆之怒砸下来。
但是等了半晌，却只见皇上忽然递给他一张纸，声音里也听不出半点怒意：“你今晚抽空儿回宫一趟，让内务府按照这个图样和要求打制一只手镯。”
李忠愣了一下，连忙双手接过那张纸，低头看向上面的图样，只见上面画着一只样式精美的锁扣无口手镯，手镯面上的花纹是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旁边还特意标注了用料，白银和红宝石。
图案和字迹都是皇上的亲笔。
最重要的是，镯子的内部构造有点复杂，简单来说，就像是个可以发射毒针的暗器。
李忠看完之后心里微微一沉，皇上武功卓绝，向来不屑用这种不入流的暗器，如今竟然让他悄悄去办这种东西，难不成是戒药瘾的时候出了岔子，皇上的武功不行了？
“怎么不吭声，你不乐意去？”
头顶突然落下不悦的嗓音，李忠才猛地回神，忙道：“皇上吩咐的差事，奴才怎会不乐意。只是……”
殷无殇微微蹙起墨眉：“只是什么？”
历朝历代，君主的身体健康状况都是最讳莫如深的事情，在龙玉殡天之前，无论君王有多么严重的病症，专门为帝王请平安脉的太医对外报的都是龙体康健的脉案，以免怀有野心的人动什么歪心思。
所以若是有人想探听圣体情况，若被发现直接就是斩立决。
李忠自然也知道这个规矩，可是欲言又止，止又预言了犹豫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皇上，您……龙体无碍吧？”
然后便见皇上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难道是听见昨晚他跟溪知折腾得太久，连这些奴才也觉得他会扛不住了？
李忠一吓，扑通跪下：“奴才知道这话不该问，但是皇上，你从前一向是不喜这些毒针暗器的，如今却突然要戴这种镯子，奴才没法不担心……”
“朕看你这脑子是生锈了，扛在脖子上怪沉的，不如砍了拿去当马球吧。”
殷无殇冷笑着骂完，抬手指了指那张纸，“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那秀气的样式是朕这个皇帝能戴的么，那是给你家相爷的。”
李忠：“……”
原来是给相爷的。
可是那镯子上面描画的图样分明是飞龙……
想到这里李忠心里蓦地一惊，难道皇上是生了想要跟相爷共坐龙椅的心思？
虽然相爷的确怀有治理江山的大才，但一朝二圣这种事还是过于惊世骇俗了。
心里虽然已经掀起惊涛骇浪，但李忠面上却滴水不漏，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笑着道：“是奴才愚钝了，没能领会皇上圣意，还胡言乱语冒犯了皇上，的确是罪该万死。”
“你这样的死一回就够了。”
殷无殇将手中的扇子扔给他，“这颗脑袋暂且寄存在你的脖子上，等镯子打好了，朕再考虑摘还是不摘。”
听到这句话，李忠便知皇上不会真的责罚他了，抬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磕头道：“请皇上放心，奴才定然尽心尽力去办，保证让相爷喜欢满意。”
“叫甲三过来吧。”
殷无殇说完，迈步走向另一侧的书房。
刚在椅子上坐定，一身黑衣的甲三便闪身进来，单膝跪地道：“皇上万安。”
殷无殇端起李忠奉上的茶喝了一口，才慢慢悠悠的道：“起来吧，听李忠说你有要事要禀报？”
甲三连忙道：“是，之前相爷让属下留意京中各个医馆的患病人数，日前过半病患都已经痊愈归家，但有几个人病情反复了好几次，且每次复发都会换去不同的医馆，属下觉得奇怪，便特意盯着那几个人，后来发现他们几个都是忠勇侯府的人。”
殷无殇沉吟了片刻，问：“那忠勇侯府可还有其他人染病？”
“这正是属下觉得另一个奇怪的地方。”
甲三说，“除了那几个人，侯府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而且那几个人每次复发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医馆，而是拖着病先去京城里人最多的地方流连，直到实在挺不住了，才会去医馆接受医治。”
“这情况的确蹊跷。”
立在一旁的李忠适时开口：“或许相爷猜得不错，这次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殷无殇仰头思索了片刻，说：“甲三，你今晚带人去忠勇侯府里探探，看看里头到底藏着什么机关。还有那几个反复患病的人，拿了单独关押。既然他们乐意生病，那就别给他们治了。”
“是，属下领命。”
甲三说完闪身离去。
殷无殇转动着拇指上扳指，说：“李忠，你觉得，这次的疫病，真的会跟忠勇侯有关吗？”
自从他登基以来，对萧家一直是厚待有加，儿子封帅老子封侯，可以说是萧氏一族百年来最风光荣耀的时候。
他实在想不通他们这样做的理由究竟是什么。
李忠重新端上一盏热茶，说：“疫病与忠勇侯有关与否奴才不敢妄议，但奴才觉得，即使真的有关，线索也多半处理干净了。故意散播疫病是诛九族的大罪，萧侯绝不会留着证据等甲三他们去拿的。但庆幸的是，皇上您没有染上疫病，否则整个朝廷乃至整个大殷恐怕都要乱了。”
殷无殇一怔，转动扳指的动作也停了，眼睛望着虚空的某处陷入了沉思。
他不说话，李忠自然不敢出声打断，默默的立在一旁。
“这一层朕还真没想到。”
殷无殇冷然一笑：“不过你刚刚那句话说错了，该庆幸的是你家相爷没事才对。”
若是溪知在这次的疫病中出了事，那他就算错杀也不会放过，定要让所有人都去陪葬。
李忠被皇上眼底崩出的森冷杀意慑得心头一凛，忙道：“相爷洪福齐天，是神仙下凡，自然会身体康健长命百岁的。”
“就你这张嘴会讨喜。”
殷无殇闻言冰冷的面容上果然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接着话锋突然一转，“昨日晚膳上巫恒大师让你送过来的酒，还有吗？”
李忠：“……没了，巫恒大师昨日只给了奴才那一壶。”
殷无殇面不改色的道：“那你下午再去问他要一壶，今日晚膳朕还想再喝点。”
李忠：“……”
这是好色不要命了吗？
昨晚整整闹腾了一整夜还嫌不够，今晚竟还想要那补肾壮阳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