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后逐渐涣散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道:“殤儿去打仗了,你竟不知吗?”
“……”
穆溪知眸光骤然一缩:“您说他干什么去了?”
“他居然没告诉你啊。”
孙太后像是没力气了,缓了须臾才道:“他这是怕你担心呢,可惜他才离京,你就被我拖进了这趟凶险里。”
穆溪知弯腰握着孙太后的手,用那只空着的手搓了把脸,看着她问:“到底是谁伤的您?”
孙太后缓慢地转动着眼睛,在泪水中艰难道:“是禁军副统领,黎军……哀家也是今日才知道,他居然是谢驸马的人,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都是等着要你性命的人。”
穆溪知冷静异常,点头道:“我知道。”
从踏进锦华宫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
孙太后双目通红,哽咽道:“让楚玉护着你走……若是你今天在我这里出了事,殤儿怕是更要对我……恨之入骨了。”
穆溪知也红了眼眶,摇头道:“微臣不走,皇上不在京,我要替他给您送终。”
孙太后终于呜咽着哭出声:“傻孩子……不……不值得啊。”
穆溪知说:“您是他的母亲,我替他为您尽孝是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我……”
孙太后呼吸越来越急促,她颤抖着干裂的唇,说:“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好在为时未晚,你如此心善,定会平安无事的……”
穆溪知并未听懂她那两句话,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问:“您可还有什么想嘱托我的吗?”
孙太后用涣散的目光望向窗户,道:“我想……想离开这里,不想进皇陵……”
穆溪知默了默,硬着心肠道:“这个微臣恐怕办不到。您是太后,按照皇家祖制,只能与先帝合葬在一起。”
“果然……”
孙太后的声音越来越轻,她望着那扇窗户,仿佛地狱里的鬼魂仰望着人间,“出不去了……果然出不去了……下辈子……我再也不要……进这皇家苑……”
最后,她安静的望着窗户的方向,没有了声息。
一道惊雷,炸开了外面的瓢泼大雨,劲风吹开了窗户,吹动窗帘和殿内的垂幔。
长公主刚喝完最后一口茶,谢驸马一脚踹开锦华宫的大门,提着刀浑身湿淋淋地走了进来。
楚玉蹙眉,刚要开口质问,便听见长公主恼怒地道:“谢南春你发什么疯,吓到锦阳怎么办?”
谢南春冷笑一声,高声道:“穆溪知弑杀太后,罪不容诛,我是来捉拿罪犯的!”
长公主冷下脸,斥道:“谢南春,谁准你私自行动的?”
然而谢南春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闷雷轰隆中,密集的脚步声已经把锦华宫层层围住,刀鞘与铠甲摩擦出尖锐的声音,院内的内侍和宫女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全都缩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穆溪知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站起了身,他将孙太后满是鲜血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拉好垂幔,然后迈步走出了内殿的门。
外殿的门已经打开,谢南春带着黎军和一众禁军拔出刀,利刃指着门里。
门里站着楚玉和长公主,还有被护在身后的锦阳。
穆溪知越过几人的头顶看向院子里黑压压的人头,他迈步走出去,楚玉急急的唤了声:“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