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将人从窗口拉回去便开始数落:“你说说你,吓唬他们俩做什么?”
殷无殇一脸坦然:“我这不是给你出气么。”
穆溪知说:“明明是你自己这张嘴说出去的话,反倒怪听话的人,你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混球。”
殷无殇微微倾身,低声道:“那也是能将相爷在榻上伺候舒服了的混球。”
穆溪知微微眯起凤眸:“你若是再这般没正经,今夜就别进我的房里睡。”
这招杀手锏效果立竿见影。
殷无殇不再插科打诨,也收起了脸上那孟浪轻佻的笑,正色道:“秦徵不知,但你我却是知道的,萧府的仆从已经招出那黑木匣子就是传播疫病的物件,那东西完全可以拿来做证据给萧侯定罪,你为何要让秦徵全都拿去烧了?”
“能做证据的不是那木匣子,而是匣子里的毒物。”
穆溪知说:“到时候若是萧侯让你证明那东西是如何传播疫病的,难道你也要拿活人来示范一番吗?这种肮脏下作的手段旁人使得,但你是皇上,就不能做。”
殷无殇一怔,道:“诏狱里关着不少秋后问斩的死囚。”
“那也不成。”
穆溪知斩钉截铁的道:“这茬疫病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结果才刚平息下来,外面便有人又放出流言,想要将这疫病的起因扣在你的头上。若是再拿活人去试那黑匣子,无论成与不成,都会落人话柄,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仁君所为。”
殷无殇说不过他,只好问:“那你说,拿什么给萧侯定罪?”
“你放心,李大人一入狱,很快就会有人把罪证送过来的。”
穆溪知微微眯了下眼睛,“而且是保证能让萧侯被诛九族的大罪。”
“别打哑谜,展开说说。”殷无殇表示自己没听懂。
穆溪知微挑了眉,没解释,却反问道:“你觉得对方为何要陷害李阁老?”
殷无殇端着茶盏往他嘴里喂了两口,又用手指擦掉他唇边的水珠,然后仰头将剩下的半盏茶喝了,才说:“自然是为了祸水东引,给自己脱罪。”
穆溪知抬眸看着他,又问:“那你觉得你那四个心腹朝臣为何会在红楼坊被害?”
殷无殇神情一顿:“你的意思是,陷害李阁老的,和谋害那四个朝臣的,是同一个人?”
穆溪知点头:“然也。”
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这时门上的帘子忽然动了动,接着便听见李忠在外面道:“皇上,相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殷无殇道:“那就用小桌摆到卧房里吧。”
说完便亲自将床榻上的被子叠成方形放在一头,又在后头放了两只软枕叠在一起,“待会儿你就坐在这里用膳,觉得不舒服就靠着枕头。”
穆溪知:“……其实也不用这样。”
整的跟女子做月子似的。
但李忠已经搬着一张四方的小炕桌放到了榻上,接着又动作麻利的摆好了菜碟,“奴才就候在门口,主子们有事吩咐一声便是。”
说完就退了出去。
天气渐热,又在榻上用膳,两人都脱了外氅。
殷无殇盘腿坐下,姿势随意,见穆溪知将被子推到里侧,端庄的跪坐模样,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样坐着也好,免去那处的不适,又保持了相爷端庄俊雅的贵公子模样,看着便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穆溪知拿起筷子夹菜:“你别吃了,就坐那看秀色吧。”
殷无殇从碳锅里盛了一小碗汤,吹到不烫了才放到他的面前:“喝点汤暖暖胃。”
穆溪知的确喜欢在用饭时喝汤,于是放下筷子,喝了几口汤,忽然问:“崔仁清有七十岁了吧?”
崔仁清是内阁阁老之一兼礼部尚书。
“是啊。”
殷无殇给自己倒了一盏酒,一边饮着酒一边看着他,“想当初你假死糊弄我时,我要在大殿里停灵守灵,只有他没跟着群臣反对,还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帖帖。”
穆溪知刚夹起的菜叶从筷子间落了下去,接着又面色如常的夹了起来,笑着说:“那他还挺识时务的,知道如何能取悦君心。所以这几年你对他一直不错吧?”
“是啊。”
殷无殇又喝了两口酒,沉默了片刻,才说:“所以好像把他的野心也给养大了。”
“他家里有子侄入仕吗?”
穆溪知将殷无殇手里的酒盏拿过来喝了一口。
“你抢我酒做什么,喝你的汤。”
殷无殇将酒盏又拿回来,才回答道,“他的两个儿子都资质平平,当不了大任,只在下面的郡县当差。但是他的孙子,前年考过了殿试,如今在翰林院做编修。”
穆溪知缓缓喝着汤,说:“你那四个心腹里面,有两个是起居郎?”
“怎么,吃醋了?”殷无殇眼神玩味地问。
穆溪知无语地看他一眼:“我的意思是,崔仁清应该是看上了起居郎的位置。”
“不能吧。”
殷无殇慢慢吸了口气,皱眉道,“就为个区区六品官位,至于谋害四条人命?”
“起居郎虽只是六品,却是最能接近你,且与你相处时间最长,最容易取得你的信任的官职。”
穆溪知说:“这对于一个新入仕的年轻官员来说,是博得天子青睐的最佳途径。崔仁清老谋深算,这是想给他的孙子铺路呢。”
“溪知啊,你的脑袋真是聪明得可怕。”
殷无殇说,“不愧是我的枕边人。”
穆溪知忍了片刻,说:“你这自夸的方式还真别致。”
“那也是因为我有自夸的本钱。”
殷无殇一语双关,“尤其在榻上,不管你要几次,你夫君都能保证雄风不倒的满足你。”
穆溪知:“……”
“说正事的时候,你能不能正经点?”
“太正经了怎么培养感情?”
殷无殇饮尽盏里的酒,“你说是不是?”
穆溪知没接话,夹菜斯文的往嘴里吃。
见人不搭理他,殷无殇只好放弃逗弄的念头,转而道:“你说的会给咱们送来能让萧侯诛九族的证据的那个人,是崔仁清吗?”
穆溪知正在挑鱼刺,他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殷无殇转了转手边的酒盏,又说:“我真的有点好奇,那证据会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