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殇想起李忠和徐顺从马车里将昏迷不醒的他抬出来时,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看到他衣袍上干涸的血迹,看到他被纱布包扎着的双手,那一刻,他简直心疼得无以复加。
幸好,幸好没出什么大事,否则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殷无殇在榻前坐了多久,就定定的看了穆溪知多久,但是这个人始终安静的睡着,连眼睫都不曾眨动一下。
穆溪知没有束发,乌黑的发丝散落在枕头上,殷无殇抬手抚过他的头顶,修长的手指慢慢陷入那柔软的发丝里,拇指轻抚着他的眉心,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个小气的人,就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吗?”
立在一旁的徐顺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一下,明白接下来的话不是他能听的,立刻默默的快步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门外,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殷无殇似乎毫无所觉,还在自顾的说着话:“我不该怀疑你的,不该因为你母亲而瞒着你,如果我提前把计划告诉你,你就不会受伤,也不会病得这么严重。”
穆溪知虽然像是睡着,但触觉和听力却又离奇的清晰,他能中能感觉到有只温凉粗粝的大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动着,也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谁。
同时也能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
穆溪知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僵住了。
他现在是醒不过来,动不了,如果能动,一定会推开那只手。
从前睡觉得靠安神汤才能安眠,现在却无论白天晚上都混混沉沉的,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
崔太医说他是这几个月劳累过度,身体因中毒本来就差,再加上这次情绪起伏太大,吐血太多,血气亏损严重导致的嗜睡。
还有那些迷·药,对他的身体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在殷无殇去见高奇的时候,李忠进来匆匆对他说,殷无殇是不想让他担心,又怕他坚持要跟着一起涉险,才瞒着他的。
他听完之后满腔的恼怒已经消了大半,但是刚刚他又听到了什么?
人家之所以瞒着他,真正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不信任。
既不信任他,更不信任他的母亲。
多可笑。
他为了能多帮那个人一点,想尽办法想让这副破败的残躯能多拖一些时日,结果他愿意为之豁出性命的那个人,却根本不信任他。
而那个声音还在他耳边一遍遍的重复:“对不起溪知,我该信你的,真的对不起……”
春暖时节,身上盖着被子,他却感觉浑身发冷。
那熟悉的声音,却仿佛一把钝刀,一遍一遍的割裂他的心脏,好痛,好痛。
眼睛一阵酸涩,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缓慢的流出来。
“溪知,醒醒,溪知……”
那道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不断摇晃着他的肩膀,穆溪知终于从梦魇般的混沌中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男人高大模糊的身影,刚醒来视线还不清晰,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但是能听到他关切的语气。
“溪知,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
他淡淡的想,不是噩梦,却比噩梦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