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铭被骂了也没生气,转身去药箱里拿出两条布巾,递给巫恒大师和穆溪知:“里头全是得疫病的患者,这是用药汁浸泡过的,为防万一,你们还是把口鼻遮一下吧。”
两人没有拒绝,接过布巾覆在面上,然后随崔铭去了里面的诊堂。
原本尚算宽敞的屋子里如今变得拥挤不堪,病床根本不够用,就连地上都已经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崔琼林和崔涛也是布巾覆面,忙得焦头烂额。
崔铭指着满屋子的病人,叹气道:“仅仅一夜之间就倒下这么多人,这个疫病传染太快了。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几日,整个京城都将危矣。”
穆溪知凤眸一凛,转身出了诊堂,来到院子的僻静处,唤来甲一,吩咐道:“你亲自去找一趟高奇,让他派禁军速速封锁城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绝不能让疫病蔓延出去。”
顿了下,又道:“还有,让高奇再另派一些人,将城郊几座寺院里的僧人全都归到一处,空出来的寺庙用来隔离已染疫病的人。”
“是。”
甲一声音落下,已闪身而去。
穆溪知接着又唤出甲三甲四,命令道:“甲三,你带几个人,分头去城中的各个医馆,统计一下染上疫病的人数,速来报我。”
然后又拿出殷无殇给他的令牌交给甲四,“你去找城防营千总,命他即刻带人巡查城中所有药铺医馆,必须全部开门售药看诊,若有违令者,直接捉拿下狱。”
“属下遵命。”
二人齐齐应声,随即闪身离去。
穆溪知这才转身回到诊堂,来到崔铭的跟前:“义父,带我去看看那四位朝臣。”
崔铭抬起下巴一点:“他们就在东北角那几张榻上,你自己过去吧,我这忙着呢。”
穆溪知点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四个人的脸色都是通红,可见烧得厉害,其中有两个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兄长,他们这样多久了?”穆溪知问崔琼林。
崔琼林擦着汗,说:“这几个人昨晚入睡的时候人还都能自己喝药,谁知道过了两个时辰不到,一下就起热了。我与父亲火速给他们服了退热药,可是却丝毫作用没有,反而越烧越厉害了。父亲觉得情况不对,扒开几个人的衣裳一瞧,果然全是红疹,然后就赶紧派人去给你送信了。”
穆溪知面色凝重的看着那几个人,问:“确定是疫病吗?”
崔琼林道:“先帝在朝时京都曾发过一场这样的疫病,那一次我虽然没有参与救治,但我看过太医院的存档,这高热不退,浑身红疹,昏迷不醒的症状跟存档里记载的一模一样,而且我父亲当时参与了救治,他也说这是疫病。”
穆溪知又问:“那存档里可有记载治疗疫病的方子?”
“自然是有,而且那方子当年就是我父亲研制出来的,所以一刻都没敢耽搁就赶紧煎了药给他们服下,但不知为何,却一点起色都没有。”
穆溪知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眸。
当年那场疫病是因为春季排水沟堵塞引发的,他记得还没等彻底疏通完疫情便已经肆虐而起,可见这病发得有多快。
可是这一次却过了好几天才开始有人发病,怎么想都感觉似乎跟那些污水关系不大。
那这场疫病到底是因何而起的呢?
“他们昨晚都吃了什么?”
崔琼林道:“他们几个身体都尚未恢复,每顿都只能喝点粥。”
穆溪知又问:“伺候饭食的人是谁?”
“粥是我家小厮熬的。”崔琼林道,“而且我们也都吃了啊。”
那问题就不是出在饭食上。
“琼林!”
崔铭站在门口扯着脖子喊:“又来了好几个,你赶紧过来。”
“贤弟,这不是你待的地方,还是赶紧走吧。”
崔琼林匆匆叮嘱了一句便朝门口走去。
穆溪知紧随其后,“兄长,这么多病人光靠你们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怎么不叫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来帮忙?”
崔琼林轻嗤一声,道:“今晨天没亮我就派人去挨个通知了,但那些人一听说是疫病,都找了各种借口推脱,竟是一个都不肯前来。”
穆溪知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那些太医平日在太医院拿着俸禄养尊处优,真到了用他们的时候,居然都龟缩不前了?
谁给他们的胆子。
恰在这时听到甲一传来的鸟鸣暗语,穆溪知回头看了眼屋内忙得不可开交的几人,转身走到院子无人的角落,甲一随即现身:“相爷,您交代的事情属下已经办好。”
穆溪知点了点头,道:“你再派几个人,去各位太医的府上传句话,就说皇上口谕,一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到医馆看诊,那么之后也不必再回太医院了。”
刚才听完崔琼林的话,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些心无家国之义的家伙挨个给查办了。
但疫情当前,此刻的大夫就好比战场上的前锋大将,所以他还是决定再给那些人一次机会。
甲一半点也没有假传圣旨的惶恐,立刻道:“属下这就带人去。”
穆溪知闻言道:“叫你手下的人去即可,那些人还不配让你这个暗卫统领亲自去传话,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差事交给你。”
甲一神色肃然:“请相爷吩咐。”
穆溪知俊美的凤眸里闪出森然的冷光:“叫你的人这几日都惊醒着点,不要让绍辉死了。”
甲一眸光一凛:“相爷的意思是,有人要杀绍辉?”
“绍辉迟迟不肯招供,应该是想将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保住他的家人。”
穆溪知淡淡的道:“如今我让李忠派人将绍辉的家眷都接进了诏狱,那他身后的主子肯定会起疑心,而灭口是最万无一失的法子。从诏狱里救人难如登天,但若想杀个人,可是容易的很。”
甲一道:“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去办。”
穆溪知抬头看了看头顶明亮刺目的日光,狭长的凤眸缓缓眯起。
谣言,水患,疫病……
这些事看似毫无瓜葛,实则更像是一环扣一环的毒计。
而幕后的那个掌控施计之人,又究竟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