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听李忠说完,才淡淡的道:“地上凉,李公公还是起来说话吧。”
“多谢相爷。”
李忠悄悄抬起袖子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站起身,抬眸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人眼神凉得惊人,偏偏那声音还如常的温和清润,甚至好听:“那请李公公说一说,这包药到底作为何用?”
李忠刚刚擦完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他知道此时只能实话实说,但到底心虚,因为当初这个馊主意就是他给皇上出的。
“回相爷的话,这药是奴才特意去求巫恒大师给皇上开的方子,其作用就是能让皇上的龙体呈现风寒高热的假象,好引动相爷您的关心……”
穆溪知听到这里冷嗤一声,俊脸上鲜少的露出一层怒意:“你们主仆二人,做的真是好啊。”
想要他的关心,说出来就行了,他又不吝啬给。
用得着使这种伤身的法子?
如此混账又荒唐的做法,简直比三岁小儿还不如。
但他也知道李忠只是个奉命办事的,也不欲与其多言,冰着一张俊脸便豁然起身,但是脚步还没等迈出去,衣摆便一下被拽住了。
“相爷息怒,还望相爷看在这么多年奴才一直尽心伺候的份上,请相爷再听奴才一言。”
穆溪知的心情现在用“火冒三丈”来形容都不为过,但看着李忠堂堂一个御前大总管,言辞恳切又卑微地跪在自己跟前,终究还是忍不住顾惜了一下往日的情面,又缓缓坐了回去。
李忠这才微微松下一口气,发干的嗓子眼下一口唾沫,老实道:“相爷,其实用药催热的主意,是奴才给皇上出的。”
“什么?”
穆溪知惊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居然敢做这种伤害龙体的事?”
李忠虽是个奴才,但从小伴着殷无殇一起长大,对殷无殇一向忠心耿耿,细微周到得简直如同兄长一般,关键时刻,甚至是可以为殷无殇舍去性命的人。
而殷无殇对李忠也是十分的信重,在这个世上,在殷无殇的心中,若是他穆溪知排在第一位,那第二位恐怕就是这位御前大总管了。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李忠居然明知那药伤身,还主动撺掇殷无殇去吃?
“奴才亦知此番是大罪,但事出有因,还请相爷容禀。”李忠说完将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穆溪知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道:“你说吧。”
“相爷可还记得皇上刚入山洞那日的事么,当时皇上药瘾发作,神志不清连镇痛的汤药都喂不进去,后来奴才无法只好让暗卫传讯给相爷,请您前来安抚皇上……第二天皇上想起头天夜里对相爷您做了些过分的事,担心您会一气之下回云郡去,便想拿剑割伤自己换您心软消气……”
“你说什么?”
穆溪知没想到大惊之后还有更大的惊,“他居然还想用剑割伤自己?”
这是脑子有病吗?
李忠连忙道:“奴才当时也被吓得心惊肉跳,但又劝服不了皇上,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想用个缓兵之计哄下皇上手里的剑,想着等皇上冷静下来就好了,但是皇上对相爷的重视程度出乎了奴才的意料,根本舍不得让您多气一时半刻,便急急的催着奴才去找巫恒大师开了这个方子。”
李忠不提穆溪知都差点气忘了,这里头还有巫恒大师的事儿。
冷笑了一声,道:“所以你们是三人联手,给我一个人演苦肉计?那我这个面子还真是大啊。”
他实在是想不通,巫恒大师那么一把年纪的人了,作为殷无殇的亲叔叔,非但不阻止,居然还跟着一起胡闹?
“奴才知道这件事办得不对,奴才也知道相爷您如此生气是心疼皇上的龙体,可是皇上行此法也只是想让相爷您能时刻留在身边……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相爷怎样责罚奴才都甘愿领受,只求相爷莫要与皇上产生龃龉,否则皇上他真的会承受不住的……”
李忠说着眼圈微微泛红:“您是没看到,每次您生气离开后皇上那魂不守舍坐卧不安的样子,真的很可怜……”
穆溪知听完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
殷无殇已经亲口对他说过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片刻之后,他才问:“皇上上一次服药,是什么时候?”
李忠答:“今日晨起时。”
穆溪知深深地蹙起眉头,原本他想着,既然如此,他就在殷无殇的身边安稳的陪伴一段时间,哄着对方心虚平复下来,再让巫恒大师想想办法,或许殷无殇就能恢复正常。
可现在他就在跟前,殷无殇却还在偷偷的服药,已经不是他哄一哄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必须得下一计猛药,才能将对方这块心病彻底根除……
正愁眉紧缩着,甲一忽然匆匆进来,看到李忠跪在地上也像是没看到一般,目不斜视地直接将一封书信递到了他的面前:“相爷,崔太医来的急信。”
穆溪知眉心登时一跳,大半夜的来急信,莫非是那几个朝臣的病情出了问题?
也没避讳跟前的二人,直接拆开了蜡封抽出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城中出现疫病,几位大人无一幸免,请皇上速派神医谷众人出谷援助救治。
穆溪知看完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可是春雨的水患已退了两三日,也并未造成伤亡,怎么会突发疫病呢?
他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李忠道:“李公公,你且先起来,我有事同你商议。”
李忠被这“商议”二字折的不轻,连问都没问便急忙一口应承了下来:“相爷您有事尽管吩咐,奴才一定尽心照办。”
穆溪知左手食指习惯性的瞧了瞧椅子扶手,低声道:“本相现在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京中出现疫病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你必须严严实实的给本相瞒好。”
“这一件奴才自是能办到。”
李忠只是担心:“可是相爷,疫病传染飞快,若是不及时派出大夫救治,用不了多久就会蔓延整座京城,那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