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尖锐的沙砾磨破着穆溪知的脊背,疼得穆溪知倒吸凉气,心想肯定是要破皮流血了。
但他没有挣扎,忍着身上各处的疼,抬起颤抖的双手捂住了殷无殇那双痛苦的眼睛,低声恳求道:“你轻一点,慢一点……”
但是殷无殇仿佛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像着了魔一般,一直一直肆虐着疯狂着。
“主子,您怎么样了?”
甲一的声音突然传过来,穆溪知顿时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将身上的人推开。
但是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根本推不动分毫,甚至无法阻止殷无殇的动作。
“主子,您没事吧,李忠让我来看看您。”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穆溪知急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但是身上这个死家伙却像是根本什么都听不到一般,继续冲撞着他的身体。
穆溪知闭了闭眼,只好出声道:“他没事,你先不要过来。”
脚步声果然停了,顿了片刻,才听见甲一道:“您是……相爷?”
穆溪知:“……”
完了,忘记变声了。
紧跟着便听见甲一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您还活着,不过相爷放心,我谁都没说。”
穆溪知顿了顿,没有否认,只是用沙哑至极的嗓音道:“你主子醉了,先去拦着李忠,别让他过来。”
甲一低声道:“李公公在忙回程事宜,他不在这里。”
穆溪知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今日跟着殷无殇的是甲一。
“那你去寒潭那边等我。”
“属下遵命。”
甲一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穆溪知紧绷的心微微松弛下来,没想到瞒住了所有人,竟然没能瞒过甲一……
这点发散的思绪很快就被排山倒海般的热潮淹没,殷无殇的身体里似乎有用不完的力量,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疼得流出眼泪,直到将他折磨得浑身是伤,最后的最后,他甚至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殷无殇终于躺在他的身边不再动弹,沉沉的睡了过去。
穆溪知静静地躺在那里,直到身旁的呼吸声匀长平稳,他才悄悄的爬起来,拿起外袍走到旁边穿好。
身上青青紫紫惨不忍睹,全是这死家伙肆虐过后的痕迹,尤其后背被磨破的地方,挨着衣料更是火辣辣地疼。
咬牙硬挺着将衣袍穿好,穆溪知又回身蹲在殷无殇的跟前,低低的唤了两声,见他沉沉没有反应,便替他把裤子穿好,又扣好腰封,才抱起自己湿哒哒的里衣,双腿发软摇摇晃晃地回到寒潭边上。
捡起帷帽戴好,又穿好了鞋,甲一才悄然出现在跟前,单膝跪地道:“属下拜见相爷。”
穆溪知身上虽然疼得厉害,但身体里的那股火却散得差不多了,嗓音嘶哑地道:“起来说话吧。”
甲一站起身,看过来的双目有些微微泛红:“许久未见,相爷一向可好?”
穆溪知隔着帷帽白纱看着立在面前的人,淡淡的道:“我很好,你刚才说,你早就知道我没死?”
甲一道:“当时穆怀和徐顺准备火葬的时候,我看到灵心和灵意用旁人的尸体把您给换走了,属下便有所怀疑,但属下心知涉及太广,便一直守口如瓶。”
原来从一开始甲一就知道。
穆溪知点点头:“多谢你,我且问你,今日皇上为何会来此处?他又是在哪里喝的酒?”
甲一道:“因为下午就要回京,皇上说临行前要来几点一下您的父母双亲。酒是从宫里特意带来的祭拜的,相爷这么问,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穆溪知面若寒霜,抿唇道:“有人给他下了药,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甲一眸色一凛:“难怪皇上从陵宫里出来就神色有异,说要自己吹风散散酒意还不许人跟着。”
“看来是有人想故意栽赃陷害,且手段高明滴水不漏,皇上若在这里出了事,首当其中就是我身边的这些人,甲一,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有什么需要属下做的,相爷尽管吩咐便是。”甲一说。
穆溪知道:“这陵宫之中有一种药粉,是专门用来防盗墓贼的,名曰迷幻散,误触之人会产生幻觉,看到自己心底最渴望见到的人和事,这是只有皇室中人才知道的秘密。”
甲一会意:“原来如此,属下会如实禀告皇上的。”
“嗯。”
穆溪知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了道:“刚才我见他好像生出了许多白发,是怎么回事?”
甲一垂眸道:“当年您离开不久,皇上有一日晨起忽然就白了头发,听太医说是悲伤过度,心力交瘁所致。”
穆溪知感觉自己的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悲伤过度,心力交瘁……是因为他吗?
原本还有挺多想问的,但听完甲一的回答,却什么都不想再问了。
知道殷无殇也曾为自己那般痛苦煎熬过,就已经够了。
他怕自己知道的越多,就又要放不下了。
“你赶紧带他离开此处吧,地上湿凉,别伤了龙体。”
“那相爷保重。”
甲一说完便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身上的燥热已经退了,穆溪知便没再进那眼寒潭里,但也没有离开,就在潭水边上坐了一下午。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发呆,看着里面的小鱼在水里来来回回,游上来又沉下去,直到天色渐渐暗下去,才起身骑马离开了皇陵。
先去成衣铺子买了衣裳,然后又骑马去了海边,远远地看着那艘威风凛凛的御船扬帆起航。
他说不清自己为何要来,也说不清明明是自己做得决定,为何看到那艘大船驶离的时候心里怎么会这般难受。
夜晚的海风很冷,吹在脸上冰凉冰凉的,穆溪知坐在马背上,静静地望着御船越来越远,殷无殇也越来越远。
直到远的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船影,肚子发出了咕噜声,穆溪知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一整天没吃过东西。
最后朝茫茫的大海看了一眼,然后调转马头,但是他没回医馆也没回太守府,而是直接去了一家酒楼。
叫了几个好菜,一壶好酒,他今晚就是想喝酒,想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