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殇的话里已经带了明显的不悦之意,换做平时方启肯定立马认错然后退下了。
但是他今夜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直着脖子继续道:“皇上春巡巡的是春耕农事,北疆如今冰雪未融且全是草场并无良田,臣只是觉得皇上没有必要北去耗费时间,还是直接南行为好。”
方启是方阁老的儿子,人称小阁老,父子俩皆在内阁,可见皇上对方家有多信任和倚重。
所以内阁诸人平日基本都是以方家父子马首是瞻。
于是接下来除了方阁老之外的其他几位阁老,闻言也纷纷附议,都觉得方启说的有理。
其实他们心里也的确都是那么想的,只不过几个老狐狸谁都不想做那个出头鸟,现在方启牵了头,他们自然也就敢直抒胸臆了。
法不责众嘛。
于是纷纷起身各说了一大套文绉绉的谏言。
其实翻译过来大概意思就是:
人家穆相堂堂一品大员已经作为赈灾使摆在那儿了,你这个一国之君还去凑什么热闹?
是去监督还是去监察?耗时耗力耗财不说,还有可能寒了穆相的心。
年初的时候人家穆相都已经递一遍辞呈了,难道还想让人家再递第二遍?
穆相那种天纵奇才,若真撂挑子不干了可是大殷的损失。
殷无殇听得脑仁儿疼,掐着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才嗓音低沉的道:“看来朕出个巡要去哪里得由你们做主是吧?那不若朕将这把龙椅也让给各位好了。”
这话说得可太严重了,一众老臣纷纷跪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
赵阁老:“皇上这是在诛臣等的心啊。”
崔阁老:“臣等这都是为了皇上的龙体考虑啊!”
白阁老:“且北疆路途遥远,千里之程,会耗费陛下过多时日,实为不值。”
李阁老:“且十灾九疫,此时正值春暖疫病多发之际,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皇上千金贵体,怎可与北疆那些贱民同处……”
“呵……”
殷无殇突然冷笑出声。
李阁老瞬间住了住了话头,后知后觉的发信自己说错话了。
这些日子皇上只要发出这种冷笑,接下来基本都没什么好事。
果然接着便听见皇上问他:“李卿,我朝官员自省第一款条律是什么?”
李阁老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道:“作为大殷官员,须得爱民如子。”
殷无殇此刻却反倒敛起了怒意,表情和声音都温和起来,语气亲切的问道:“那若触犯了,当如何处罚?”
李阁老冷汗已经淌下来了,面色惨白,浑身已经微微抖开,但皇上问话却不敢不答,磕磕巴巴的道:“仗、仗责三十,官降、降三·级。”
殷无殇点了点头,语气有些担忧的道:“只是李卿年事已高,怕是经不起那三十仗了,可法又不可废,”
他说着看向一直端坐在椅子上,面色凝沉的方阁老,笑眯眯的问:“老师觉得,该如何处置李阁老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