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长公主打的是强行拉这些官员入伙的算盘,毕竟即便是谋朝篡位,拥立新帝时也需要一些重要老臣的支持,好歹也能显得稍微名正言顺些。
当时这些官员全都躲在金銮殿里,眼睁睁的看着方太傅和皇后被拖拽出去,听着外面杀声震天,谁都没敢出去……
但是:“即便穆相平息叛乱有功,但礼不可废……”
殷无殇直接打断御史大夫的话:“尔等不必多言,朕意已决,退朝。”
言罢便拂袖而去。
但御史台的那些老头子却不肯罢休,又呼啦啦的追到御书房外面跪谏,强烈反对追封穆溪知为云王,更加反对在宫中为穆溪知办丧事。
李忠守在门口头疼地劝道:“各位大人还是回去吧,穆相猝然离世,皇上本就伤怀,各位就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皇上添堵了。”
穆相在皇上心里的分量可比皇后要重多了,如今人都走了,不过追封个谥号办场丧仪而已,有什么合不合礼数的?
这群没眼色的老东西再闹下去就是自掘坟墓。
他太清楚皇上的脾气了。
现下皇上还能克制着,那是因为穆相的灵柩还在宫中,不想大开杀戒,待安排好穆相的后事,这些人的好日子怕是就要到头了。
往日里这些言官们动不动就直言犯上,那时穆相总是劝皇上,说言官的职责就是下谏臣上谏君,且有好些都是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不看僧面看佛面,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是现在没有了穆相的规劝,这些被穆相救过不知道多少次性命的人又如此不知好歹,真的惹怒了龙颜,估计就要血流成河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朝臣都反对,比如高奇薛城等人便都纷纷赞同皇上的决定,尤其是相府中的诸人,殷无殇越是予以穆溪知殊荣,他们心里的那口气才能稍微顺畅一些。
他们的主子为了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把命都搭上了,封个云王算什么?
要他们说相爷都配享太庙!
殷无殇在御书房亲笔写了两道密旨,一道任命楚玉为皇商,另一道任命灵心灵意二人为云郡左右郡丞。
大殷朝向来没有女子为官的先例,但既然他的溪知让他关照穆怀,他愿意破这个例。
他许了穆怀太守的官位,但穆怀根本没长那个为官的脑子,没有治理一方土地的能力,若是派旁人协助,那穆怀就等同于傀儡,唯一的办法就是延用相府的人。
而灵心灵意皆受过溪知的恩惠,对穆怀也定会忠心。
将两道密旨用信筒封好,听着外面御史们还在不断的吵闹,他起身打开了门。
看到皇上的身影,人声短暂一停,纷纷朝他看来。
殷无殇:“李忠,你是瞎了么,这么多碍眼的东西堵在门口你都看不到吗?”
李忠:“……”
众臣:“……”
听到殷无殇吐出的这串不大好听的字眼,众臣的脸色皆是一僵,尤其是御史大夫,气得胡子直撅跶,面色臭得没发看,但没等他说话,殷无殇已经直接越过他们离开了。
李忠也跟着皮笑肉不笑的出声了:“皇上的话各位也都听见了,各位大人还是赶紧走吧。”
可是这些自命清高的言官哪肯轻易离开,当即就要玩儿“死谏”那一套,但是没等他们付诸行动,李忠就一个眼神甩给旁边的侍卫,直接将这帮人抬起来直接就往外送。
这群言官都是文弱书生,哪里能抵挡住禁军侍卫,嘴里怒骂着被送出了宫。
殷无殇漠然地听着身后言官们的怒骂声,走向寝宫。
虽然整个人已经疲惫到了极限,但回到寝宫之后他也没有休息,而是将穆溪知曾经送给他的礼物一件一件的都找了出来,摆在榻上,盯着那些东西出神。
那些都不是什么十分贵重的物件,但每一样都有着特殊的意义,每一样都是他们彼此深爱的见证。
但是现在他把心爱的人弄丢了,只剩下了这些没有生气的物件日夜勾着他的思念。
殷无殇垂着发涩的眼眸盯着那些东西看了许久,久到立在身侧的李忠都以为他坐着睡着了,忍不住小声问:“陛下?”
殷无殇终于慢慢收回了视线:“去找个琉璃匣子来。”
琉璃匣子能防潮,能将溪知留给他的这些东西保存得更久更好。
李忠忙亲自去库里找了琉璃匣子来,殷无殇亲手将东西一样样放进匣子里,锁好,然后打开了床榻的暗格,却看到原本空空的暗格里放着一个红木盒子。
盒子上还有一封信。
信封上是熟悉的瘦金体,写着“承希亲启。”
他颤抖着手指将信拿起来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这些银票是太后留给你的,就别充入国库了,堂堂一国之君,总得有点体己钱,省得一出宫就剥削李忠的银子,人家一天到晚伺候你,挣点俸禄也不容易。】
明明十分轻松的话语,却看得殷无殇喉头哽咽,他的溪知总是这样,面冷心热,事事为他操心。
可是,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这般操心了。
往后余生,每一个日夜,他都要在这样痛苦又煎熬的孤寂与思念中度过了。
心脏仿佛被凌迟般经久不息地抽疼,殷无殇身形摇晃了两下,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不眠不休了七八日,纵然是铁打的身躯,也终于扛不住了。
李忠慌不迭地紧急传来太医,给殷无殇诊脉施针又强行喂了护心丹,但是忙活了一下午人也没能醒过来。
其实殷无殇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而是处于一种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他能听到李忠一遍遍的呼唤声,但就是不想睁开眼睛,就想这么一直睡下去,期盼着能在梦里见到他的溪知。
李忠看着皇上消瘦不堪毫无血色的脸,忧心不已,最后没有办法还是让甲一亲自去将崔太医接进了宫。
但是崔太医诊过脉后也是摇头叹气:“皇上这是心病,草民也医不了。”
崔太医已经被革了太医院监正的职,甲一到的时候他正收拾行李准备出京。
李忠一听顿时脑袋直嗡嗡,焦急道:“连您都束手无策了,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