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穆溪知下了朝便匆匆赶去户部亲自盯着赈灾事宜，午膳都没顾得上吃，直到黄昏时分才饥肠辘辘的走出户部的大门。
刚走到拐弯处想找个酒楼随便垫垫肚子，便被一个车夫打扮的人拦住，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低声道：“穆相，我家方阁老请您移步说话。”
穆溪知微怔了一下，方阁老这几日不是一直在告假吗？
随即微笑颔首，随着车夫来到马车跟前，朝着车里的人施礼道：“日前听闻阁老身体有恙，现下可能好些了？”
方阁老年过花甲，身形清瘦，不苟言笑的面容一看就是个严苛古板的老夫子。
冷哼一声：“怎么，穆相如今身居高位，老夫已经当不起你一声老师了？”
穆溪知心里有些无奈，他当年作为殷无殇的伴读，虽然同在方阁老跟前受教，虽然阁老对他们也都一视同仁，但作为藩国质子，他从不敢恬颜以真正的学生自居。
再后来他科举夺魁步入朝堂，方阁老作为嫔妃外戚，他为了避嫌便更不敢与之走的太近。
其实在他心里，对这位老太傅还是十分敬重并且感激的。
于是笑容未变，再次施礼：“老师。”
“不知老师唤学生前来有何训示？”
方阁老冷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上来说话。离这么远老夫嫌累得慌。”
穆溪知了然，这是不想被别人看见。
“学生从命。”
说完转身朝穆怀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跟上，然后便上了车。
待他坐稳，方阁老果然对车夫道：“走吧。”
走出一段路之后，方阁老才徐徐开口：“你这次去北疆，除了赈灾，圣上可还有别的交代？”
穆溪知摇头：“老师此话何意？”
方阁老冷笑一声，花白的胡须颤了颤：“赈灾使这等肥差，搁在以往官员们几乎都抢破了头，这次却迟迟没人愿意站出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穆溪知虚心请教：“学生愚钝，还请老师明示。”
“在你因病休沐期间，其实皇上已经拨了一笔赈灾款给北疆，是太后的胞弟孙卫江负责押送的，结果好几十万两白银在半路却不翼而飞，说是被灾民给劫了。”
穆溪知眸色顿时一沉，这件事殷无殇一句都没有跟他提过。
方阁老说着又发出一声冷笑：“饥寒交迫的灾民击杀好几百侍卫，然后抢走了几大车的银两，这种话三岁小儿都不会信，但是咱们睿智的皇上却信了。你说可不可笑？”
穆溪知抿唇，费力道：“也许是……那些灾民武艺高强？”
“你少替他装糊涂，皇上此举分明就是包庇外戚，每每遇到孙家犯事总是如此，犯了小事睁只眼闭只眼，犯了大事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长此以往，这大殷江山岂不危矣？”
穆溪知眉心一跳，忙道：“隔墙有耳，老师慎言。”
方阁老摆摆手：“老夫这把年纪，一条腿已经踏上黄泉了，本不该再操心这么许多。可是眼见着皇上如此纵容外戚，只恐一朝生乱，有负先帝所托。”
穆溪知拱手：“老师高义。”
“你也用不着恭维我，老夫今日与你说这番话，一是告诫你北行的路上警醒些，二是希望你劝劝皇上，莫要变成昏君。”
穆溪知听得心惊肉跳，忙接过话头：“多谢老师关怀，学生定会小心，只是……御史和老师的话都不管用，学生的话皇上又如何听得进去？”
方阁老双眼一眯：“你真当老夫是老眼昏花，看不出你跟皇上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