杲杲与珺珺这才如梦方醒,连忙道:“奴婢不敢。请相爷安睡,奴婢们这去帐外值夜,随时听候相爷吩咐。”
穆溪知挥挥手,仿佛十分疲惫一般,直接面朝里侧和衣而卧。
他的确是疲惫至极,但却毫无睡意,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
以前他觉得孙国舅手中没有实权,不过是仗着孙太后跋扈贪婪了些不足为惧。
但现在看来,此人已绝非仅仅是贪财那般简单。
上次那笔被所谓灾民抢走的百万两赈灾银,已足够边关将士一年的军饷了。
如今又出现了一个神秘的老内官。
史书上外戚勾结内官谋朝篡位的例子并不鲜见,但都会扶植一个傀儡摆在前朝,真正的掌权者才能名正言顺的操控朝堂还不会背上乱臣贼子之名。
可是,殷无殇一向厚待孙家一族,孙国舅没道理生出反心,而且即便他与惠太妃有就旧情,那个安亲王还能亲过自己的亲外甥?
再者就算孙国舅真的是个不分远近的糊涂蛋想拥立安亲王上位,也得拿出一个能证明殷无殇德不配位且令百官信服的理由才行。
而殷无殇自登基以来勤政爱民,任贤革新,即便称不上千古明君,也可堪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除了……
穆溪知蓦地睁开眼,黑暗中只觉得浑身血液冰凉,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好男风,无子嗣。
这两样已足够那些御史言官对殷无殇口诛笔伐。
连那个叫珺珺的宫女提起男风之事都轻蔑厌恶难以接受,何况那些严正刻板的文武百官?
难道孙太后也是已经知晓孙国舅存了谋逆之心,所以才在皇后大典那晚忽然将他召过去斥责了一顿,又逼他去北疆赈灾?
后来又不惜伤了母子情分威胁殷无殇替孙国舅压下丢失赈灾银一事。
还有这两个一见面就主动向他投诚的宫女,所说的话仿佛句句都在暗示着某种信息……
若真如此,那太后娘娘真可谓是煞费苦心了。
毕竟没有证据的谋逆无法定罪,而他跟殷无殇的事如果被孙国舅捅出来,以殷无殇的倔脾气,只怕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口认下来。
那可当真要出大乱子了。
自古君王更迭,朝堂震荡必是腥风血雨,苦的将是黎民百姓。
看来他这次北行除了赈灾,必须得查清上次孙国舅丢失的那笔赈灾银究竟去了何处才行?
穆溪知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睡,而殷无殇则是在御书房的椅子上一直枯坐到五更。
然后在即将上早朝的时辰,突然骑马出了皇城,待他爬上乌山山顶的时候,天边的红日才刚刚冒头。
山顶有座乌山寺,里头的住持便是巫恒大师,殷无殇与这位故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他曾以为,他永远也不会踏入这道山门。
示意跟着的暗卫退下,抬手叩响了红漆木门,开门的是个小和尚,且只将门开了一条缝,“施主有何事?”
殷无殇道:“我找巫恒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