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穆溪知猜测,殷无殇十有八九是在装糊涂。
只是他没有证据。
他抬眼看着倚在靠枕上的殷无殇,满头华发垂在肩头,玄色的绸缎寝衣已经被汗湿透,面色清白,握在他手腕上大手,火热滚烫,还在微微打着颤。
这病到不像是装的。
算了,还是先把病治好了再说,其他的账秋后一起算。
“你不要闹了,先把粥吃了,然后去池子里泡一泡,把汗都发出来,热自然就退了。”
穆溪知好声好气的说完,舀了一汤匙粥递到殷无殇的唇边:“张嘴。”
但是殷无殇却紧抿着唇,眼神毫无情绪的瞥了眼嘴边的汤匙里的粥,脸上写满了不感兴趣。
穆溪知:“听话,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清淡的吃食,但你现在病着,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
殷无殇依旧不言不语的看着他。
穆溪知:“晚上,等晚上我让李忠给你弄点爽口的东西来,这顿咱们就先吃点粥,行吗?”
……还是不动也不说话。
穆溪知有点没耐性了,蹙着俊美问:“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你再不吃我可走了不管你了啊。”
殷无殇紧闭的唇终于动了动:“说两句好听的话。”
穆溪知:“……”
他深吸一口气:“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殷无殇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抹什么,然后神情有些幽怨的说:“你这是在夸赞父皇,不是说给我的。”
穆溪知:“……”
啧,反应还挺快。
就看你能装到几时。
“那太子殿下想听什么?“
殷无殇:“来日若是你我成婚了,你应该叫我什么?”
穆溪知:“……”
他垂下眼眸,眼睫掩盖住眼底的猝然而来的黯然,淡淡的道:“不可能的事情,何必去想。”
殷无殇:“为何不可能?”
穆溪知:“大殷不耻男风,何况你的身份与常人不同,更不能为了一个男人,与伦常礼法做对。”
“我说能就能……咳咳咳……”
穆溪知听到咳嗽声,连忙从低落的情绪里出来,将粥碗放回保温的银蒸里,一边给他拍后背一边端过温着的热茶,“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喝口水压一压。”
殷无殇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了咳声,穆溪知放下茶盏,又把粥端出来,“你这个病耽误不得,赶紧把粥吃了,然后去池子里泡着。”
殷无殇:“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穆溪知:“……什么?”
“你我成婚后,你管我叫什么?”
穆溪知:“……”
简直不能更无语。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殷无殇似一头犟驴:“你不说我就不吃。”
穆溪知:“……”
这是脑子被烧傻了吗?
怎么跟个三岁孩童一样幼稚?
压着心底的恼火,“承希哥哥。”
“换个。”
穆溪知:“夫君?”
“叫郎君。”
穆溪知差点把手里的碗砸了,“这是那些年轻小姑娘的叫法,你居然让我叫这个?”
殷无殇唇色开始发白:“我想听。”
“……殷无殇,你今日到底抽的什么风?”
殷无殇垂下眼睫:“身上疼,难受。”
穆溪知:“……”
难受就得听这么肉麻的话?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毫无情绪的,“郎君,张嘴。”
殷无殇就乖乖把嘴张开了,眸底晕开一层浅浅的笑意。
接下来的时间里,穆溪知叫一声,殷无殇就喝一口,场面诡异又莫名其妙。
待一碗粥终于见了底,穆溪知起身站到地上,麻木的道:“郎君,起身去池子里泡药浴吧。”
殷无殇看了他一眼,颤颤伸出手臂:“扶我。”
穆溪知认命地上前,将对方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将人扶起来。
殷无殇脚步虚浮,大半个身子都靠在穆溪知的身上,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热腾腾的滚烫。
都快烧熟了还不忘嘴上嘚瑟,穆溪知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声混蛋。
到了池边,又任劳任怨的将殷无殇的衣裳都褪去,穆溪知看着男人健硕的身躯,无端觉得心里涌起一股痒热,忙移开视线将人搀扶着慢慢沉到水里。
然后穆溪知就坐在池子边,用布巾蘸着泉水慢慢给殷无殇戳着肩膀,直到那人靠在池壁上呼吸均匀的闭上了眼睛。
刚松下一口气,便听帷幔外头隐隐传来说话声。
刚站起身,便看见李忠挑起了帷幔,巫恒大师迈步走了进来。
穆溪知连忙迎上去:“皇叔,我正想去找您呢,您就来了,皇上高热迟迟不退,这可如何是好?”
巫恒大师眼神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又面带嫌弃的往水池的方向看了一眼,道:“ 皇上自己都不怕死,贤侄又何必如此操心。大不了阎王来叫,跟着走了便是,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穆溪知:“……”
怎么觉得巫恒大师今日这话夹枪带棒的?
难道因为那晚被殷无殇骂了,还没有消气?
“皇叔说笑了。”
巫恒大师虽然嘴上放毒,但还是走到池边给殷无殇把了把脉,然后丢下一句“死不了”就扬长而去。
穆溪知:“……”
所以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呢?
就为了嘴毒殷无殇几句撒气?
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穆溪知将依旧昏睡着的殷无殇从水池里捞了出来,“你若是还有意识,就往我这边靠。”
殷无殇的皮肤被热水泡得起了一层薄红,身体终于没那么滚烫了,但人好像依旧很难受的样子,双目紧闭,墨眉紧紧的皱着,但人很自觉的靠着穆溪知,脚下也知道迈步,没让穆溪知费多少力气便将他扶到了石榻上。
刚将人放在榻上躺好,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穆溪知飞快用干净的布巾将殷无殇裸露的腿间盖住。
李忠端来干净的水和一叠干净的布巾,“相爷,巫恒大师说,山洞里潮湿,皇上药浴过后须得将身子擦干,否则会起湿疹子。”
穆溪知点了点头,接过帕子,便听见李忠又道:“相爷,巫恒大师还特意叮嘱了,尤其要注意脖子腋下和腿间,那些地方爱出汗,须得多擦两遍。”
穆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