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确定这就让我走,不再给皇上写点什么了?”
灵心眼里的已经褪去那些许红意,覆着假面皮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仿佛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冰冷无情的女暗卫,“您还是写点什么吧,属下可不想去回话的时候被皇上揪着没完没了的盘问,万一到时候说错点什么,惹了圣怒再丢了脑袋。”
灵心说完便转过了身。
穆溪知唇畔浮起一丝笑意:“现在也知道惜命了,难得啊。”
灵心:“……”
穆溪知复又拿起笔,只写了短短几句话,便折起来交给了灵心。
*
翌日。
用早膳时穆溪试探着问道:“酒醒了,你可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
锦阳小口的喝着稀粥,闻言平静的道:“昨晚我说了许多话,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句?”
穆溪知提醒道:“你说,要拿大殷的江山做嫁妆。”
锦阳喝粥的动作顿住,低头看着碗里的粥,问:“那你意下如何?”
穆溪知语气寻常:“我觉得,光是大殷的江山还不够。”
锦阳将手里的汤匙放进碗里,磕在碗沿上发出叮的一声。
她抬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还不够,那你还想要什么?”
穆溪知一本正经的道:“要做,就做天下共主。”
“天下共主?”
锦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真没看出来,你的野心居然这般大。”
穆溪知浅淡的笑了笑:“怎么,怕了?”
锦阳嗤笑一声:“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你想疯,那我陪你一起疯便是。”
*
夜半时分,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殷无殇自打收到穆溪知进了西域军营的消息,心情就没有好过。
他仍然住在那个大殷商贾的家里,暗卫们在院里院外四方戒备,一边防范外敌,一边防着动不动就拖着伤腿想往外跑的皇上。
甲一和李忠也是操碎了心。
皇上不消停,他们便一刻都不得放松,只盼着灵心能快点带回一些关于相爷的情况,好安抚一下皇上那颗上蹿下跳的心。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在四更天的时候看到了灵心的身影。
甲一连忙迎上去:“灵心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皇上一直等着呢。”
灵心有点诧异:“这天都要亮了,皇上还没睡?”
甲一叹气:“别提了,从你前日离开到现在,皇上就没合过眼,这会儿还在后院那棵树底下站着射箭呢。”
灵心不以为然的道:“我家公子为了皇上冒险深入敌营,皇上担忧一下那不是应该的吗?”
甲一敷衍的符合道:“嗯嗯,你说的都对,赶紧把相爷的书信拿出来吧,再这么淋下去皇上的腿伤没等好怕是又要得风寒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现在夜里已经十分寒凉了,何况还下着雨。
灵心这才将用绢帕包着的书信和乌发同心结从怀里拿出来,甲一接过去,撒腿就往后院去了。
“主子,相爷的信到了。”
殷无殇正站在树下搭弓,闻言立刻转过身来,将手里的弓箭啪地丢在地上,抢夺似的一把将东西从甲一的手里抓了过去,当即就要打开。
李忠连忙道:“主子,这信怕雨淋,若是字迹晕湿可就看不清了,还是回屋去看吧。”
殷无殇一听立马将已经沾了雨滴的帕子用双手捂住,一瘸一拐的疾步往回走:“你说的对,回屋去。”
李忠和甲一同时终于松了口气,跟在后面道:“哎呦主子您慢点走,小心腿伤。”
殷无殇着急看信,哪里顾得上别的,很快就回到了屋内,接着便抬手让里头伺候的人都退了出去。
李忠赶紧倒了盏热茶奉上:“主子,您喝口水慢慢看。”
主要是喝点热茶驱驱寒,若是真染上风寒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殷无殇练了好几个时辰的弓箭,流了不少汗,的确是口渴了。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一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薄薄的绢帕。
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缕漆黑的发丝,和一封没有信封的信纸。
信纸已经有点发皱,他小心翼翼的展开,总共没有几句话,嘴里的茶咽下去,信就看完了。
他转头看向门口,见甲一和李忠还立在那里,神色如常的说:“出去把门关上,我冷。”
甲一刚想问要不要叫大夫,就被李忠给拉出去,把门关上了。
“李公公,皇上不会是被雨淋病了吧,不用叫大夫进去看一看吗?”
李忠露出一脸讳莫如深的笑:“甲统领也不想想,皇上之前在后院淋着雨都没说冷,为何进了屋却反而怕冷了?”
甲一不解的道:“还请公公明言。”
“这还看不出来,皇上分明是觉得咱俩在跟前儿碍眼了,想自己安静的看相爷写来的信啊。”
甲一:“……”
他们站门口离皇上那么远,也碍眼吗?
主子这心思太过深不可测,只怕自己这辈子都看不懂了。
门一关,殷无殇就把那封信挪到烛光下面反复看了好几遍,最后重重的倒在床榻上,举着那张纸一字一句地盯着瞧。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第一句诗还算正常,但第二句就——
若相思,抚发丝,抚它如抚我。
殷无殇盯着那五个字,反复读了好几遍。
抚它如抚我。
殷无殇虽然重欲,但克制力也极强,率兵在外这些时日却从未动过任何欲念。
此时此刻却控制不住的喉结发干,浑身发燥。
他捏着那缕发丝,莫名的笑起来,漆黑的眸底暗色翻滚,目光看着有点发狠。
这个坏东西,仅用几个字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撩拨得失控发狂。
目光下移,又落在最后那两行字上。
秋夜凉,手足冷,盼君早归,抱我入怀,暖身才好睡。
殷无殇松开信纸,手臂咚的一声砸在榻上,双目怔忪的望着帐子顶,胸口起伏,努力调整着一下沉似一下的呼吸。
结果努力了半晌,心跳却越来越急,他闭了闭眼,然后猛地翻身将脑袋埋进了枕头里。
枕头边上搁着穆溪知穿过的一件寝衣,那是他出征之前偷偷带出来的,时日过久,原本上面几乎已经没了那人的味道。
可是这会儿那股熟悉的气息和体香却莫名浓郁了起来,仿佛穆溪知就趴在他的身边,咬着他的耳朵慵懒轻慢地说:“抱我入怀,暖身才好睡……”
如何暖身?
最好的法子自然是床榻之欢。
这是他与溪知之间心照不宣的情趣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