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阳心烦意乱的在军营里溜达了一整个下午,后来被豪格请去主帐也是心不在焉,晚膳没吃,只灌了一壶酒。
说话的时候嘴里喷着酒气:“我记得这个桌子之前放在窗口了,怎么挪到里边儿来了?”
穆溪知目光顿了顿,这才想起之前用午膳的时候为了跟灵心说话不被外边儿的人听见把桌子挪了,结果忘记挪回去了。
没想到这个锦阳警觉性还挺强。
但他面上丝毫未显,气定神闲的道:“你这帐子外边人太多了,还来回的走动,我嫌太吵,就把桌子挪了。”
锦阳显然不信:“是么,里面榻上安静,你为什么不坐那边去?”
穆溪知笑了笑:“女子的床榻,我怎么能随便往上坐?难道你是打算接受我的提议了?”
锦阳:“什么提议?”
穆溪知微笑着道:“我娶你,你放下仇恨,共享国泰民安,余生安好。”
锦阳:“……”
虽然心里明白面前的人对自己并没有半点男女之情,那还是被对方的笑容晃了眼。
但也只是一瞬,便很快回神,摇头道:“我不能接受。”
穆溪知没问为什么,而是淡定的道:“那我就只能对你下毒了。”
“……”
锦阳顿了一下,随即直接笑出了声:“你要是真能给我下毒就好了。”
穆溪知:“……什么意思?”
“你在我手腕上扎的那一下,我早就找军医看过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毒。”
锦阳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抿了口茶,脸上的笑容浅了些,垂着眼睛道,“你说你这个人,对于我这种恩将仇报的人都不忍心下死手,高洁得就跟那寺庙里普度众生的金身菩萨似的,像我这种从里到外都被仇恨浸透了的烂人,都不好意思下手玷污你。”
穆溪知脑子里想了一瞬殷无殇,叹道:“其实你也不用这样贬低自己,人存活于世,谁还没点不如意呢?就说你的舅舅吧,他虽然身居高位君临天下,但他的糟心事并不比旁人少。”
锦阳抬起眼皮:“你不用想利用亲情来劝我,他杀掉的那些人,每一个对我来说都比他更亲。”
穆溪知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是。那我问你,如果你的亲人对你举起了屠刀,你是等着被砍死,还是反抗?”
锦阳脸色微红,酒意还未褪去,她单手托着腮,微微眯起眼睛:“那你的意思是,我死去的那些亲人,都是咎由自取吗?”
穆溪知抬手给她把茶续上:“虽然话有些难听,但事实就是如此。”
锦阳脸色登时冷了下来:“穆溪知,就算你对我有恩,也不能当着我的面来污蔑我的亲人。”
“殷无殇从出生就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是名正言顺,但是你父亲却在先皇驾崩的时候不在灵前守丧,却带兵谋反。”
穆溪知说到此处,停顿少顷,“他的确是杀了你的父母,但谋逆之罪按律是要株连的,可你们姐弟和你姑姑非但半点没受牵连,还依旧荣享皇家富贵。都说帝王无情,我觉得作为一个帝王,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宽容。可是换来的结果却是你的姑姑却再次谋反。若换做是你,面对那样不忠不孝向你举起屠刀的兄长,和恩将仇报要夺取你江山的姐姐,你会怎么做?”
“生在皇家本就如此,那张龙椅又没专门刻着谁的名字,哪朝哪代不是争得头破血流?”
锦阳虽然看上去说得理直气壮,但语气里的气势明显已经低了不少。
“你说的没错,面对可以执掌江山的倾天权势,没有人会不动心,也的确是谁都有争夺的自由。”
穆溪知道:“但是你去看看史料,皇位之争从来都只限于皇室之内,没有任何一次波及到百姓头上。你此番对我还能怀着那么一丝感恩之心,就证明你良心未泯,所以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锦阳看着穆溪知温和好看的脸神色有几分恍惚:“你这是在暗示我,不跟你成婚,我就会后悔吗?”
穆溪知望着她已经有些迷离的眼睛,知道蒙汗药已经开始生效,用蛊惑的声音道:“我是在帮你消除心魔,锦阳,告诉我那些蛊虫在哪里,我替你将那些害人的东西毁掉好不好?”
锦阳拄着下巴似是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用力点了点头:“行,看在你这么苦口婆心的份上,我决定接受你的提议,与你成婚。”
穆溪知:“……”
“我可以放过那些百姓,但我不会毁掉那些蛊虫,因为我要利用它驱使豪格替我拿下大殷的江山。”
锦阳努力撑着眼皮,十分郑重的道,“然后我要直接将那把龙椅当成我的送给你,这样我就配上的上你了,你觉得我的计划如何?”
穆溪知:“……”
他觉得不如何。
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人,穆溪知犹豫了半晌,还是将伸到对方腰间的手收了回来,然后用十分君子的方式将人扶到榻上躺好。
然后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对外面的守卫道:“圣女酒醉得厉害,劳驾去请今日来送膳的那个侍女送碗醒酒汤来。”
守卫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硬邦邦的道:“那是摄政王的贴身侍女,不是谁都可以使唤得动的,我让伙夫煮了送过来吧。”
“等一下。”
穆溪知叫住守卫:“可是圣女吐脏了衣裙,圣女还需要换衣沐浴,男的恐怕不大方便。”
“你不是圣女的夫君么,这些事你做不就完了吗?”
穆溪知握着拳头抵唇咳了两声:“我这不是……力气不够用么。”
“……”
守卫目光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道:“文弱书生就是没用,等着吧。“
不到片刻,灵心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穆溪知有点意外:“醒酒汤这么快就煮好了?”
灵心将托盘搁在桌子上:“不是醒酒汤。”
穆溪知:“那是什么?”
灵心:“剩菜汤兑热水。”
穆溪知:“……”
怪不得这么快。
灵心:“公子,您叫我过来是?”
“哦,对,”
穆溪知指了指纱幔后面的床榻:“人已经睡过去了,你去搜一下,看看蛊虫在不在她的身上。”
灵心听完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声的笑了下:“我现在总算平衡了。”
穆溪知不解的问:“什么平衡?”
“心里平衡。”
灵心走到纱幔后面一边解开锦阳的衣裳仔细查找一边道,“当初你明媒正娶的将锦阳郡主抬进相府,我一直以为你心里或多或少是有她的,没想到竟然同是天涯沦落人。”
穆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