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溪知闭了闭眼:“至于皇上那边,我来应对。”
灵心一一应下,又问:“那您打算如何应对?”
穆溪知垂眸想了下,道:“你去膳房给我弄些辣椒面来。”
灵心不明所以,“辣椒面?”
“对,要那种红色的干辣椒粉末,最辣的那种,记得悄悄的,别被人看到了。”
“是。”灵心一脸茫然的答应着去了。
穆溪知回到花厅的时候,殷无殇果然坐在原地等着,甚至连坐着的姿势都没变。
只有桌上的那碟杏仁酥,少了一小块。
穆溪知从容不迫的坐下,一边摆棋盘一边道:“在下棋艺不精,在家中就常被几个兄弟说成臭棋篓子,刚好今日殷兄教我几手,让我回去也好杀他们几盘,扬眉吐气一回。”
殷无殇听着他嘴里说出略显粗鄙的语言,目光却一动不动地定在他嫣红微肿的唇上,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的攥着,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什么,微微的发着抖。
但面上却是一派的随和从容,笑着道:“好说。”
顿了下,又状似无意的问了句:“贤弟的嘴怎么了,难不成是喝汤药给烫着了?”
穆溪知闻言作势抬手掩住唇,露出一副尴尬无奈的样子:“嗐,内子年轻缠人,让殷兄见笑了。”
殷无殇脸上的笑意果然僵了僵,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那笑意比之前浅淡了不少。
“贤弟夫妻,果然伉俪情深。”
“殷兄可成亲了?”
穆溪知看着棋盘,笑着说:“若是成亲了,肯定能明白新婚燕尔的滋味。”
“我与他,尚未举行仪式。”
殷无殇定定的看着穆溪知:“但洞房已经入过了。”
穆溪知垂着眼眸,没发现对方清明犀利的目光,心里只猜测着殷无殇嘴里说的那个人,应该是皇家别院里那一位吧。
看来传言果然不虚,殷无殇真的有立那女子为后的心思。
他微微挑了下唇角,抬手落下一颗白子,道:“能令殷兄如此迫不及待,嫂夫人定是个绝色佳人了。”
话落之后他才察觉出自己话语里隐隐含着点酸味,不过好在殷无殇似乎没听出来。
殷无殇像是很赞同他的话:“嗯,他不但生得倾国倾城,且才情兼备,放眼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穆溪知唇畔的那点笑意差点维持不住,忍不住抬起了眼。
只见殷无殇一手下棋,一手捏着茶盏,氤氲的茶烟衬得他那张脸庞俊美无暇,微笑着的表情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夸耀。
穆溪知心里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涩之感,脸上却刻意浮起一丝男人之间互懂的笑容:“那殷兄可真是艳福不浅啊。只是这新年将至,殷兄怎的没陪在嫂夫人身边过年,反而独自出行呢?”
他终于找到机会顺理成章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可是殷无殇却隐而未答,只是道:“那贤弟为何没在留家中陪长辈过年,却跑到这海上来了呢?”
穆溪知捏着棋子眼睛盯着棋盘,似是随口抱怨道:“还不是我爹,非得叫我千里迢迢的去神医谷拜师学艺,结果我们夫妻二人厚着脸皮在谷里磨了七八天,人家老谷主也不肯收我,这不只好臊眉耷拉眼的回程了。”
殷无殇的心思似乎也没在下棋上,黑子也落得毫无章法,“我倒是与那老谷主有几分交情,若是贤弟真想拜师,为兄倒是可以帮忙。”
穆溪知摇头:“算啦,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既瞧不上我,就算借殷兄的情面进了神医谷,也未必能学到真东西。”
两人你来我往,不觉间竟日渐正午。
棋下了三盘,不知道是不是殷无殇故意的,在他胡乱的撒子下,竟然三盘都下成了平局。
穆溪知看了看日头,握着拳头反手锤了捶腰,道:“殷兄,不如今日就下到这里吧,这眼瞅着该用午膳了,我若不陪着用膳,内子又该要闹了。”
“可是这未分胜负多遗憾那。不如我做东,叫弟妹一起过来用午膳,下午咱们再继续,如何?”
殷无殇漆黑的眸光里充满了期待,诚恳的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不知道殷无殇使了什么手段,竟然一个出来用膳的客人都没有,整个花厅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想推脱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于是只好答应,起身去将灵心也叫了过来。
殷无殇做东,酒菜自然都是他作安排,如穆溪知所料一样,所有的菜式都是他喜好的口味。
灵心在穆溪知身边也呆了好几年,自然也看得明白,心里不禁猛地一沉,公子本就对皇上余情未了……绝不能再让这两个人单独相处了。
用过午膳,灵心便开始掩口打呵欠,但殷无殇却仿佛没看到一般。
灵心只好悄悄朝穆溪知使眼色。
穆溪知会意,笑着道:“殷兄,在这儿僵坐了半天,想来你也累了,不如去小憩片刻吧。”
“贤弟有所不知,我这人爱钻牛角尖,之前的对弈胜负未分,根本就睡不着觉。”
殷无殇说着看向灵心:“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今日能结识崔贤弟,乃殷某一大幸事,不若弟妹先去歇息,让崔贤弟再陪我厮杀两盘,如何?”
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即便心里不愿意,碍着面子也肯定不会反驳。
但灵心不同,她是暗卫出身,会的只有杀人,至于淑女之德,她可从未学过。
“殷公子,实在对不住,我胆子小,这船上生人又多,夫君若是不在旁边,我可不敢安睡。”
灵心说完又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一副困倦至极的样子。
“内子柔弱,黏我黏的厉害,实在是令殷兄见笑了。”
穆溪知说着起身,拱手施礼道:“多谢殷兄款待,在下先送内子去休息,下次再与殷兄一较高下。”
“好,那我就恭候贤弟了,别让我等太久。”
殷无殇微微勾唇,眼底的那抹笑意惑人心神,但穆溪知却从那笑容里看到了几份苍凉和孤寂。
他似不忍多看,有些仓皇的收回目光,牵着灵心的手回到了隔间。
门关上,灵心便单膝跪地,低声道:“属下自作主张,还请公子恕罪。”
穆溪知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道:“你又没做错,我怪你做什么,起来吧。”
灵心站起身,道:“那公子睡一会儿吧。”
“好。”
穆溪知说完便合衣倒在了榻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回想起这半日虚与委蛇的周旋,不觉自嘲的失笑。
从前在朝中,处理许多国家大事,都没有像今天应付殷无殇这般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