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锦阳郡主?本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何吉特放下酒盏,睨着他,“不过你说的消息,本王倒是有兴趣听一听。”
那人低声笑了笑:“王上这是还不相信我,想让我表表诚意,是吗?”
何吉特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单手支着脑袋闭上了眼睛,看似醉酒假寐,其实是等他继续往下说。
那人显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自顾的开口道:“大殷从三年前那位穆相猝然离世,皇上就开始一蹶不振,朝中权臣当道,国库消耗具损。李明卓身为内阁原辅,整日替皇上批奏折没空管户部,新任户部尚书是个大贪官,联合工部礼部的人虚报批了许多耗费巨大的工程,好比造桥、铺路、赈灾那等名正言顺的由头经过内阁审批,大家一起往外套国库里的银子。”
何吉特听到这里睁开眼:“可我听说,你们那个小皇帝这几年挺励精图治的。”
“那都是假象,各部联手贪银子,肯定做得不留痕迹,户部监守自盗自然要捂得严严实实,别说是您了,就算当朝皇帝都被蒙在鼓里呢。我是正好在户部当值,才有机会查到这些,实话说吧,大殷的国库现下已经穷得连军费都发不出了,就指望着万寿节能多收点各国的贺礼来堵窟窿呢。”
何吉特听完差点笑出声,心想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原本还想叫人找门路去打听呢,结果消息自己就送上门了。
但面上却滴水不漏,掩口打了个呵欠,装糊涂道:“本王对你们大殷的国库不感兴趣,也没有银子借给你们大殷,你要是想替你们那个小皇帝化缘去找别人吧,本王困了,慢走不送。”
翌日,御书房里。
薛文轩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下官昨晚已将相爷的话都说给那个西域王听了,但是相爷,下官感觉,事情好像搞砸了。”
穆溪知淡笑着问:“为何这样说?”
薛文轩道:“那个西域王听完,说对咱们大殷的国库不感兴趣,还说往下官去找别人化缘。”
穆溪知眯了下眼睛:“没关系,他感不感兴趣,等万寿节那日就知道了。”
薛文轩离开后,穆溪知对殷无殇道:“我今天想回相府一趟。”
殷无殇立刻警惕的看着他:“在宫里住的好好的,怎么又想回去了,是不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
穆溪知道:“我是算着院子里那几株梧桐树应该开花了,想回去看看,顺便再拿几本书。”
殷无殇点点头:“那行,我陪你一块儿回去。”
穆溪知道:“不用,一堆折子等你批呢。”
殷无殇摇头:“没事儿,等回来你帮我批不就行了。”
穆溪知道:“相府离皇宫就这么点路,我用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有暗卫跟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啊?”
殷无殇一本正经的问:“你这么不想让我陪,是不是想背着我出去会相好的呀?”
穆溪知:“……”
“殷无殇,你说这话是不是找骂呢?”
*
半个时辰之后,皇帝陛下带着草帽亲自赶车出了宫。
与此同时,薛城也骑着马进了城门。
但是他没急着进宮,也没回将军府,而是去了相府。
他望着那巍峨的相府大门,心里一阵唏嘘,一转眼,快四年了。
上次回来,还是穆溪知去世的时候,当时皇上很伤心,比他们所有人都伤心,直到他离京的时候还在病着。
在感情方面他虽然迟钝一些,但也不傻,回到北疆之后,偶尔回想起一些细节,从前只觉得是朋友间的玩闹,但仔细想想,便也逐渐发觉了皇上和穆溪知之间的不对劲。
只是没想到陛下和穆溪知之间的感情会那么深,居然把后宫都给遣散了,且这都好几年了还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看样子还是没能从那股伤心劲儿里走出来,他就更不能提了,干脆自己过来看一看,缅怀一下故友。
相府的大门上着锁,他便直接翻墙进去了。
虽然这个相府他总共也没来过几次,但站在院子里,还是有种难以磨灭的熟悉感。
尤其是看到院子里那些兰花,就忍不住眼眶发热,那是穆溪知最喜欢的花,定是皇上叫人栽种的,就好像在等着谁回来一样。
唉,从前他只觉得男风之事荒唐又可耻,想在看到这些,却只觉得陛下可怜。
薛城正看着那些兰花发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薛将军?”
这声音太熟悉,薛城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幻听,但又真实得不太对。
他腾地一下转过头,就看到身后果然站着那道熟悉的清瘦身影,还同从前一样,穿着一身白衣,看起来俊美清贵,一双凤眸含着浅淡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在沙场上征战了多年的汉子一下红了眼,但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使劲儿瞪着眼睛:“老天啊,溪知,是你吗?”
穆溪知含着微笑刚要点头,就听见薛城喃喃的道:“溪知,都快四年了,你还没转世投胎呢?”
穆溪知:“……”
“你是因为舍不得陛下,所以才留恋在阳间不肯走的吗?还是在那边钱不够投不了胎?我在北疆买纸钱不方便,但是陛下肯定没少给你烧啊……”
穆溪知:“……”
穆溪知哭笑不得,干脆走到薛城的跟前,在对方的肩上锤了一下:“薛将军,你这个在征战沙场之人,何时也变成神棍了?”
穆溪知的手指常年都是凉的,但也是有一点点温度的。
拳头虽然没多大力度,但落在肩上还是有着实实在在的感觉的。
薛城愣了好一会儿,才嗷的一声道:“你是活的呀。”
穆溪知:“……”
“对,正喘着气儿呢。”
薛城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抓住穆溪知的手,确认道:“这手也是热的……溪知,你这是诈尸了还是根本没死啊?”
穆溪知:“……”
实在忍无可忍:“老薛,你要实在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不是,我就高兴,你知道我嘴笨……”
薛城正说着,突然听见一道沉冷的声音:“把溪知的手给我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