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心在宫里好几年，见方婉晴的次数自然比穆溪知多，对方婉晴的声音也自然更加的熟悉。
偏偏他们还都没有易容，以为大半夜的又是在城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没想到这么倒霉就遇到熟人了。
而且熟人正顺着楼梯追上来，边走边急急的道：“这位姑娘请等一等，咱们打个商量，你收留我一晚，房钱我来付，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又不差那点房钱。
灵心很想假装没听见，但方婉晴太大声了，她若是真不搭理反倒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作为云郡郡丞，无诏离开云郡便是擅离职守，而徐顺和公子，一个是被皇上亲自下旨逐出京都的罪人，一个是三年前就已经在这世上消失的人……他们三个人的身份，全都暴露不得。
于是她只好顿住脚步，一边眼神示意徐顺赶紧同公子回房，一边刻意将嗓音压得低沉了几分，道：“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既然姑娘不嫌弃，那便进来凑合一晚吧。”
“多谢。”
方婉晴不疑有他，快步上楼追着灵心的背影来到一间天字号的房门跟前，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觉得颈侧蓦地生疼，然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灵心将人打晕，面无表情地把人扛起来放到了榻上用被子把人严实盖好，然后转身去了隔壁穆溪知的房间，将事先就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拿出来，道：“公子，为防节外生枝，属下还是替您把容易了吧。”
穆溪知点点头，配合地在椅子上坐下，问道：“人呢？”
灵心知道他问的是方婉晴，一边动作利索地给他易容一边道：“被我打晕了，天亮之前醒不过来，公子不必担心。”
穆溪知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被灭口就好。
灵心现如今看着温柔和顺，但毕竟是暗卫出身，那股已然透入骨子里的心狠手辣，恐怕这辈子都难以改变。
方婉晴是太傅最在意的孙女，若是因为他而有个好歹，那他可真是到了地下都没脸去见老师了。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方婉晴居然独自一人出行在外，看来是已经得偿所愿获得自由了。
方婉晴是个洒脱豁达的女子，故人多年未见，其实他挺想与其叙叙旧的，只可惜如今这身份……想想还是罢了。
灵心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替二人连同她自己都易好了容。
“公子，您早点歇息吧。现在您跟徐顺应该不会被认出来了。属下出去一趟，天亮之前赶回来。”
“你是要去夜探皇家别院吗？”
穆溪知的脸戴上人皮面具之后，从清逸出尘变成了朴素的清秀，只是那双清冷漆黑的凤眸看人的时候依旧是犀利如芒。
灵心见被看穿，也没否认，抿了抿唇，道：“太后生前一直很期盼皇后腹中的孩子，可是直到薨世也没能见到小皇子的面，她好歹是属下的旧主，这一趟，就当是去替她看看，全了最后那点主仆之情吧。”
穆溪知：“……”
你这理由编的可真是……
还主仆之情？
你当初是怎么骂孙太后恶毒的我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并没有拆穿，因为他心里清楚，灵心这一趟其实就是为他去的，想看看殷无殇是不是真的在别院养了一个女人。
可是并没有这个必要。
他现在已经跟殷无殇没有任何瓜葛，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别说殷无殇在别院养一个女人，就是养了三千佳丽，他也没资格多说一句。
“还是算了吧，皇家别院守卫森严，若是伤着不值得。”
他语气淡淡，并未夹杂什么情绪，但灵心却眸底一亮，为着这句带了点关心的话语。
“公子不必担心，只要不遇上甲统领，其他人属下都能应对。”
穆溪知看了看她微微自傲的眼神，点头道：“那就随你吧。”
灵心和灵意的功夫都很高，一般的暗卫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至于那些普通的侍卫，估计连她的身影都发现不了。
“那公子您休息吧，属下很快就回来。”
灵心离开之后，穆溪知却并没有去榻上歇息，而是换了一身厚实的衣袍带着徐顺下了楼。
白日里阴天下雪，他躲在船舱的隔间里睡了好几个时辰，这会儿根本睡不着，与其在榻上干躺着，还不如去打听点京中趣闻。
毕竟已经到了皇城根儿上，消息也能更多更真实一些。
虽然已经易了容，但他还是拣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让徐顺去要了两个小菜一壶热酒。
他现在身子好多了，也能偶尔小酌两口，不过只能尝尝味儿，不能多喝。
这会儿人少冷清，酒菜上齐的时候他将一块碎银塞进小二的手里，笑容温和的道：“小二哥，不忙的话能否给我讲点京中的趣事？”
店小二一个月也挣不了这么大一块银子，困得发长的眼皮顿时就精神了不少，手腕一翻麻利的将银子揣进怀里，满脸堆笑的道：“不忙不忙，客官您想打听什么人什么事尽管问。”
穆溪知笑着道：“我一个外乡人初来京城，倒是没什么具体想打听的，不如你就给我讲讲京中都有哪些大人物吧。”
小二一听就乐了，觉得这锭银子赚的真是容易。
“要说京中的大人物那可就多了，比如禁军大统领高奇，那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听说经常陪圣上喝酒下棋，得宠程度不亚于当年那位穆相。”
冷不丁听到自己被提及，穆溪知捏着酒杯的指尖顿了顿，随即端起浅浅的抿了一口，笑着道：“是吗？可是我怎么听说，今上跟前最得宠的是那位御前大总管李公公呢。”
小二闻言忽地变了脸色，连声音都压低了许多：“客官，这位您可休提。”
穆溪知微微挑眉，摆出一脸虚心求教的姿态：“怎么说？”
小二左右看了看，才低声语速很快的道：“您说的那位李公公可不止是个御前总管，还是掌管东厂羽林卫的厂公，那些羽林卫各个凶悍如匪心狠手辣，那叫一个杀人不眨眼。好些大官儿都怵他……明日进京后您可谨慎着些，别再跟旁人乱提此人，否则指不定就被抓到诏狱里头去了。”
穆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