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此安担心,陆明川那么大张旗鼓地逼问赞竹消息,会打草惊蛇,所以她决定尽快去新平阁总司一趟。
“殿下,再怎么要紧的事,也不值得您亲自出宫去啊。这万一有什么闪失,奴怎么担得起呢。”皓兰听到她要亲自去新平阁的计划,很是反对。
罗生在一旁也说,“有什么事,捎信出去不就好了,再不行,让宫外的人进宫来也好啊,皇后亲自去,很危险啊。”
“你们不知道,这事信上说不清楚,捎信叫人进宫一来二去,耽误的都是时间。再晚,我怕周敏他转移证物啊。”夏此安边说边换上侍女的衣服。
其实她心里还有别的打算,那就是万一封程不答应开存箱,她就要亲自去库里将证物偷出来。她曾在赋州的存箱库待过半年,听说每处的存箱库的构造都是一样的,所以说不定她也能准确找到呢,所以她打算冒险去一趟。万一被发现,她还有新平阁专属的令牌保命,大不了就是被送到封程那里听发落喽。
“殿下啊!”皓兰拉住她,“您忘了上一次出宫去看丞相,闹出多大的事吗?官员上了多少弹劾的奏章,您不是都看过了吗?这一次若又这么私自跑出去,被发现了可怎么好?如果出什么事又怎么办呢?”
夏此安摘掉珠钗耳环,“我这个样子出去,谁会发现我啊?不会有人发现的,皓兰你放心,我天黑前一定会回来的!保证毫发无伤!”
皓兰说不过她,“要不让全岳统领跟您一起去吧,奴实在是不放心。”
“这宫里谁不认识全岳?我带着他反而暴露身份。”夏此安拆了发髻,催促皓兰,“皓兰你快帮我梳双髻吧,我好快快出宫去。”
皓兰终于妥协,利落地帮她绾上侍女的双髻发式,“那殿下一定万事小心,如果拿不到就不要勉强,早点回来。”
“我之前让你准备的夜行衣,也在包袱里了吗?”
皓兰点点头。
“好。”夏此安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心,“万一有人问起,就说我在侍奉圣上。”
“我哪里都不去,就在凤明殿等皇后回来,有人来寻皇后,我也会帮皓兰挡住的。”罗生说道。
“好,辛苦你们了。”夏此安看看他们,拿起宫令,低着头出门去了。
一路来很顺利,夏此安来到总司,说明来意后,封程直接拒绝。
“新平阁有新平阁的规矩,你不要胡闹!”
“这怎么能是胡闹呢?”夏此安已经说的唇干舌燥,喝了杯水接着道:“要是我们拿到证据,这个案子可就能定案了结了。不止是这个廷尉左监周敏,还有少府、都水使、卉州军军丞,甚至是太常还有宁王。这样朝中蛀虫和隐患都一次性清理干净了,如此岂不是好事?以后雪疾即位了,也是一片清明啊。”
“能结案是好事,但是新平阁的规矩不能破,不然以后还如何在大齐立足?”
夏此安深吸一口气,“阁主,轻重缓急你当真分不清吗?就算开了存箱,周敏不日就会被抓捕归案,除了他谁会知道新平阁开了客人的存箱?反正很快就会处决,他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去的。”
“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
“不行!”
夏此安又急又气,努力控制着要动手的冲动。她就知道封程不会答应!这个只认死理的呆子!
还好她有后招。
夏此安装出很生气的样子,“随便你!这案子我不查了!”说完气冲冲地离开。
待走出总司的大门很远,她看身后没有人跟着,这才放心。冬日天渐短,已经傍晚了,天色昏昏沉沉。夏此安找了个没人的小巷把夜行衣换上,又从车马市里翻墙进入总司的前院,前院与典当房的存箱库相通,她躲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终于来到存箱库的门前。
百密一疏,夏此安没想到,存箱库的库门上没有锁!
没有她擅长开的那种普通的锁头,而是用的机关。
夏此安不会开,她甚至找不到机关的所在。可能是需要工人专门的令牌才能打开的,可她又不能去偷,大门是金属质地,底下滑轮滑过轨道发出声音极大,那她岂不是会被发现?
怎么办呢?难道今日要无功而返吗?
在原地焦急地跺脚时,听到有人来,她连忙藏起来。
原来是典当房已经打烊,工人们抬了几大箱子货物要入库了。
夏此安灵机一动,有了主意。她按箱子封条上不同印记找到两个死当货品的箱子,趁工人开门之际,她用脚踢一踢,找出一个较轻的,看工人抬起第一个箱子进去了,她用指甲剥开封条,打开箱子,果真如她所料,是几幅字画,她抱起卷轴钻进箱子,将箱子盖上。
不一会儿,她所在的这个箱子就被人抬起,她听见其中一个人抱怨箱子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生怕工人停下来检查。
却听另一个说,“没搬几个你就累了,这不都一样嘛。”
“你看这封条又开了。”
“冬天冷风烈,吹开了呗,没事,反正是死当,明天交接完就回转到总司的库房里了。”
“嘭”的一声,箱子落地,夏此安捂着被磕疼的脑袋,咬着牙不敢出声。
大概又搬进来几个,工人终于关上门走了。
夏此安仔细听了听,没有动静了,这才推开盖子钻出来。
库房里黑漆漆的,夏此安摸出火折子,点燃一旁桌子上的蜡烛,举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的布置和赋州的是一样的,不过要比赋州的大多了,品类也多出不少。夏此安找到书籍册页一类的存箱区,一个一个地对照封条上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周敏存货那日的几个箱子。
她不知道周敏拿的牌子上的信息,所以也就不知道到底在哪一个箱子里,夏此安只能一个个试着看了。
她用指甲小心翼翼划开封条,打开箱子,轻轻地翻看,发现这个箱子里不过是一些禁书什么的,还有几封信,应该不是。她慢慢盖上,手指沾了些烛泪,把封条再封上。
如此重复几次,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和陆明川描述的特别像的东西。
那是一个普通的裁纸本子和一封稍厚一点的信,拿一片黑色的布包着,信封上甚至还有些血迹。她打开本子,上面记录着朝中发生的事和一些官员的信息,而那信封里,是都水使和少府谈论贪污修河款和修筑大堤拨款的通信,他们和太常以及卉州军军丞的信,还有几个臣子下属的供词。
就是这个!夏此安激动地把书信包起来,揣进怀里。
然而,怎么出去?
夏此安咬着下唇,看看四周极高且极小的窗,只能走一步险棋了。
她搜罗了一些丢弃掉封条和以前的账册,把他们堆在一起,狠一狠心,把蜡烛丢上去。
看着火越燃越大,烟渐渐浓了,她多到了角落里。
很快外面的人发现了存箱库的异常,喊了不少人来,门被打开,人们涌进来扑火。
夏此安趁乱跑了出来。这时已经天黑。
幸好火没有危及到其他的物品,夏此安也算心里稍稍好受一点。她把怀里的东西,和脱下的夜行衣一起放进包袱,向皇城走去。
谁料宫门口的守卫换岗,现在不知为何查验起随身物品来了。夏此安抱紧包袱,这又是夜行衣又是罪证的,可不能让查,查了可就说不清了呀。该怎么办呢?为什么突然查这么严,宫里出什么事了吗?莫非她偷偷出宫的事已经被发现了?那皓兰怎么样了?也不知道罗生震不震得住那些人……
新平阁那边,存箱库走水的消息一传到封程耳朵里,封程就意识到事情有异。
“只是简单走水,确定没有烧毁的,也什么东西丢失吗?”
下属直怕自己担责任,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们都检查过了,只是烧了一些废旧的账册和拆掉的封条而已,其他的没有受损,当然也没有丢东西。”
“夏云意没有去找过你们吗?”
下属又摇头,“没有,我们好久都没见过云意姑娘了。再说,她找我们做甚啊。”
封程还是不放心,他知道夏云意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今天才和他理论两句就负气走了,不像她往日里的作风啊……还有,存箱库多少年了从未有过走水的事,怎么偏偏今天她来过后就走水了呢,而且没有任何损失?不正常……
“开库门,我亲自去。”封程起身。
“阁主,不用了吧,真的没有物品受损。”
“还有,把这个月的账册拿来,我要做比对。”封程不容他再推脱,径自出门向存箱库的方向去了。
下属跟在他身后,紧张兮兮。
存箱库走水虽然纯属意外,但他们失职是脱不开的。他害怕被罚啊。也不知道阁主怎么了,说了没什么大事,还非要亲自去看……
而闯了祸的夏此安,此刻也正忐忐忑忑。她远远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凡是进出的都被仔细搜查了随身的东西。守卫似乎再找什么珠宝首饰吧,遇到侍女就查得更细致了。夏此安不敢上去,但眼看着没有时间了,再不走,宫门下钥,她今晚就回不去了。
正要硬着头皮上前去,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把她往后拖了几步。
夏此安叫不出声,又不好还手,只能先抱紧怀里的包袱,任由对方拖着她向后去。
走了几步,站定。对方放开她。
夏此安速度极快地回身出拳,却被对方拦下。
她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