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到了,按照大齐的习俗,皇室成员会在去往猎场冬猎,
丹枫猎场几天前已经开始布置,今日夏此安到达时已经一切就绪,她和罗生一起在主帐中休息。
猎场的主事前来问安。一边小心翼翼讨好圣上皇后,一边感叹世事无常。
“去年冬猎,先帝还亲自来了,一时高兴还上马同年轻的皇子们一同打了些野物回来,唉,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奴说起来都伤心不已,想必圣上和皇后更是难过。”
罗生附和着叹息一声。
“圣上纵使伤怀,也要保重龙体呀,大齐的未来都要依靠您呢。”
夏此安烤着火盆,心中好笑,反正什么话都让你说了。
“老奴见了圣上就不由想起先帝,多言了,圣上勿怪。请圣上和皇后先歇着,有吩咐招呼老奴就是。奴告退了。”
看着猎场主事退下,夏此安才松了一口气。
罗生笑着问她,是不是怕那主事。
夏此安摇摇头,她一个皇后还怕什么,她只是最烦这些说尽场面话的人,为善又虚假,却总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别人都看不透呢。
皓兰进来将衣物用品等收拾好,悄悄跟夏此安说,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圣上不参与狩猎的事。
罗生听到这话有些紧张,看着夏此安。
“以前先帝偶尔也不参加狩猎,这没什么大问题吧?”夏此安问。
“先帝在位几十年,哪能年年冬猎都来呢,最近这几年更是不怎么参与了,身体也不似那些少年皇子了。”皓兰从箱子里拿出毯子,给罗生和夏此安盖上,“但圣上不同啊,今年是元年,冬猎也是头一次,一句‘身体不适’怕是过不去。”
夏此安看看罗生,罗生吓得直躲,“我是真不会,一上马就露馅儿了呀。”
“我来吧。”
“殿下!”皓兰惊讶地看着夏此安,“您要代替圣上去狩猎?您会吗?”
“我从前倒是没有打过,不过我会骑射,眼力也还好,应该不至于空手而归吧。”
皓兰和罗生对视一眼,只能如此了。
“还好奴带了骑装,这下是用上了。”皓兰翻出衣服,“这会子他们正做最后一遍巡查,巡查过后,圣上亲自开典,锣鼓声后,狩猎就正式开始了。所以开典时,您就要整装待令。您先换衣服吧。”
夏此安深吸一口气,去换上骑装,骑马和射箭,她是不担心的,小时候在书院时整日跟在武教习身边,她的骑射是比书院里一些男孩子还好的。只是打猎什么的她从未尝试过,更不要提跟这么多人一同狩猎了。人多不说,还有锣鼓声,她就好奇,马真的不会惊吗?
等到开典时站在猎场里的时候,夏此安终于明白了,这么大的阵仗,马为什么不会惊,因为全部都是军马,各皇子还有自己训练多时的马,所以完全不会发生她所想的那些混乱。
鼓声响,夏此安翻身上马,心中正忐忑,一边的皓兰退下时在她身边低语一句,“世子也在,殿下尽量不要跟他碰面。”
李镜源也在?不是说生病不来了么?夏此安有些慌张地环顾四周,果然看到了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李镜源,他正笑着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他怎么突然就来了呢……这要怎么不跟他碰面?
锣声突起,二十几个李家少年和过百的护卫一齐打马冲了出去,夏此安被这场面震到,生生是愣了片刻才追出去。全岳和几个身手好的一直跟在她身边。
马蹄踏过白雪枯草,在林间穿行,时有弓弦铮铮羽箭破空的鸣响。
夏此安骑马漫无目的地向前行着。
走了一阵,全岳催马跟上来,“殿下想往何处去啊?”
“我……我也不知道。”
全岳这才想起来,皇后她是第一次进猎场狩猎,是不识路的。
“臣为您带路。”全岳说着伸手从她的箭筒里拿过几支她的箭放进自己箭筒,“猎物您不用担心。”
这么明目张胆地作弊?夏此安惊了,“以前,先帝在时也是这样吗?”
“并非如此,先帝精通骑射,所以臣等跟随只为保护而已。”
夏此安跟着全岳的方向走着,果然看到野兔和林鹿。不等她反应,全岳的箭已经发出,射中猎物。
“哇。”夏此安感叹,果然自己这种反应和速度是比不上常年狩猎的人的,“不带走猎物吗?”
“第一场狩猎结束后,会有侍卫专门统计,我们走吧。”
夏此安点头跟上。
走入深林,野物渐多,夏此安也发了几箭,全部命中。
全岳有些惊讶,“殿下箭法不错。”
“很久没拿过弓箭了,手生了。”
“可我记得殿下应该是不会骑射的。”全岳疑惑道。
夏此安楞怔一下,“我后来学了。出身定北侯府,我若真的不会骑射,父亲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殿下说的是。”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执金吾丞张骁。”
全岳摇摇头,“臣自然相信殿下。”
夏此安笑而不语,心想,你若真的相信我,福熙告发时就不会带人去审问我。
他当然也看出她心中所想,勒住马,说道:“当时的情况确实让人生疑,不过我回所里后就想明白了。”
回到卫所后想明白?不是吧,怕是信王劝得狠吧。
“你不必如此,我也不会追究什么。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就好。”夏此安不求他全然相信自己,也不求他的忠心,但求他对大齐皇族的维护罢了。只要自己还是皇后,他就一定会守护自己,如此足矣。
夏此安催马前行,全岳几个后面跟上。在山林间忙碌了快两个时辰,已经到午时,锣鼓声又起,山林间的人马听到后陆续返回。
路上遇到几个宗族少年,客套几句。夏此安渐渐落在大部队的后面。
日光热烈,照耀皑皑白雪,反射着璀璨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夏此安才松一口气,想着后几天的狩猎应该不需她亲自来了,就听后面的马蹄声近了。
“殿下在这里,难怪一上午都没见到,臣还以为殿下是故意在躲臣呢。”
不回头只听声音也知道是李镜源,夏此安啧一声冤家路窄,笑道:“世子不是身体不适么,狩猎之事又何必勉强。”
“臣怕今日不来,以后也难见殿下一面了。”李镜源骑马走到她身边。
全岳悄悄退来一些。
“世子何出此言哪?”
“殿下不是准备成立内府嘛,内府若真的成立,以后除了述职的丞相,其他人应该很难见到殿下了。”李镜源说道。
夏此安笑笑,“建立内府是因为圣上龙体有虞,不宜早朝,这你是知道的。”
“是,我知道。”李镜源话里有话,“只是不晓得别人知不知道。”
受不了他这样试探暗示,夏此安勒住缰绳,开门见山,“说吧,你打算这么做?”
“不知殿下所说何事?”
“我的身份,你打算怎么做?”
李镜源原本同她玩笑的心情顿时消无,“殿下一定要这么直接?这么肯定你问了我就会说?”
“说说吧,不打算告诉谁?或者,为大齐考虑,你打算不说?”夏此安猜测道。
“我不会说的。”李镜源把目光从她身上转向远处,“殿下也可以把您的那些朋友从王府附近调开了。”
新平阁跟踪观察的事他都知道了……
“我信世子说话算话,身为大齐皇室,理应这般为大局考虑。”
“我不是为大局。”李镜源望着她,“你知道我为了什么。”
夏此安逃开他的目光,“以前说的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终究不是同路人,不能同行。”
李镜源不以为然,“一切,等你离开皇宫再说吧。”
“有刺客,保护殿下!”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侍卫围住她和李镜源。
李镜源应声拔刀,“全岳你护送殿下先回营地,我带人去追。”
夏此安还没反应过来,缰绳就被全岳夺走,马被他拉着,朝营地的方向奔去。
稀里糊涂回到帐中,皓兰问了来龙去脉,就安慰夏此安,“殿下,没事的。年年来这里,每次都会发现刺客,其实不过是附近乡民来看热闹罢了。”
“但愿吧。”夏此安喝一口茶镇定镇定。
“您可遇见信王世子了?”皓兰小声问道。
门外传来声音,“禀报殿下,臣已经抓到刺客,请问殿下如何处置?”
皓兰捂着嘴看一眼夏此安,夏此安一耸肩,对外面道:“进来吧。”
李镜源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令牌样的东西。
“是什么人?可是附近的乡民?”夏此安问道。
李镜源看看一边站着的皓兰,明白是她告诉皇后以前乡民的事,大概是想安慰皇后吧。“回禀殿下,这一次……不是乡民,确是刺客。”
夏此安和皓兰都倒吸一口凉气,“真的?”
“是,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李镜源呈上来,“那刺客方才险些自尽,侍卫们已经将他绑了起来。”
夏此安从他手里接过那块令牌,看一眼,惊呼道:“是魏灵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