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兴致冲冲盘点猎物的几个人此刻尽数聚集在主帐之中。
裴绍再三确认那令牌确实是大梁皇室所有。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张骁提议让圣上皇后先行返回宫中,他们几人留下来继续审问调查。
“不能走,先不说宗亲会怎么指责我们,单单是一个魏灵宽,就够我们应对的了。”夏此安分析道:“这个刺客,功夫一般,被抓后想要自尽,但是被绑起来以后反而消停了。一个死士如果真的被俘求死,那么方法多的是,我们拦不住,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张骁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不是魏灵宽的死士,来这里也不是刺杀,而是另有目的?”
“恐怕是的。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以魏灵宽的谋略和实力,为何要派这样一个人来刺杀。”
“可是不管他的目的何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证圣上和皇后殿下的安全,现在猎场已经被贼人潜入,继续留在这里,恐生祸端啊。”全岳看起来是支持张骁的想法的。
夏此安不这么认为,“魏灵宽既然能派人深入猎场,为什么不能派人在回宫路上埋伏突击呢?现在临时走,人心不稳,再说到了顺京城外时也天黑了,更不安全。猎场的营地,怎么说也是提前布置好的,重兵把守,总比官道要安全吧。”
几个人互相看一眼,也认为皇后的分析有道理。
全岳还是不放心,“臣会整夜守在帐外,以防万一。”
夏此安点头应允,“好吧,辛苦你了。那个刺客,问出什么没有?”
人们看向李镜源,人是李镜源抓到的,现在还在李镜源的帐中。
“没有,已经动了刑,但是什么都不肯说,也是个硬骨头。”李镜源发狠道:“我回去接着审,一定让他开口。”
“先等等,他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或者要见什么人之类的?”夏此安道:“我怀疑他只是魏灵宽派来传话的,如果不是,那他可能是拖延时间等待后面的什么计划,或者就是为了引我们回宫的一个诱饵而已。”
李镜源想了想,“他确是说过想见一个人。”
“谁?”
“殿下您。”
夏此安怔了怔。
全岳和张骁都一口否决,“不行!”
他都被抓了,要见她总不会是要刺杀,所以,不妨一见。夏此安看一看裴绍,对方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去会会他吧。”夏此安起身。
“殿下!这样太危险。”全岳拦住她。
“人都已经被抓了,还能有什么手段,说不定魏灵宽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他传达。再说不是还有你们在身边,不会出事的。”夏此安已经打定主意要去见这个刺客。
众人不再劝,跟着她一同出门来到李镜源帐中。
那人身着暗色便服,被绑在椅子上,身上有鞭刑的血痕。
“不是要见我么,说罢。”夏此安站在他面前说道。
那人气息虚弱,“你就是大齐皇后?”
“我是。”夏此安答道。心中好奇,他连皇后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就来刺杀?能成功就怪了。
那人打量着她,却不说话。
夏此安催促道:“要见我,总是有什么话要说,魏灵宽让你带什么话?”
那人连连摇头,“什么魏灵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有话要跟你说,但是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是么?你可能不知道,我见过梁国皇族的令牌,梁七王子的令还附加了一些花纹,与其他的不同。”夏此安笑笑,“你一个刺客,特意带了象征身份的东西来,不就是要告诉别人你的幕后主人是谁么?怎么被说中了还要推脱?”
“我确实不知道你说的人是谁。”那人很是坚定,“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地点。”
“名字?”
“陈桥。”
这两个字念出来,除了夏此安,在场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说清楚!”张骁呵斥道。
那人道:“我只是个传话的,话传到了,你们是放了我或者杀了我随便。”
“放了你,做梦!”张骁拔刀架在他颈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那刺客眼一闭,不做理会。
“你!”
夏此安连忙拉住张骁,“等等,先别动手。”
“这还不动手?他分明是拿我们几个寻开心呢。”张骁恼怒。
“怎么也要给魏灵宽一个面子,放了吧。”
全岳和张骁都震惊了,放了?这可是刺客啊,就算审不出什么,杀了便好,怎么能放虎归山呢?
裴绍站出来,“他拿着魏灵宽的牌子,说明他就是魏灵宽的人,我们不能轻易动手。”
“可他不是说他不是吗?”全岳有些糊涂了。
李镜源笑笑,“他若是通报鸿胪寺来送礼,定然会自报家门。可他未经官方,私自潜入猎场,不管有没有刺杀行动,都会被定为刺客,这种情况下还说明来处,只会给自己主人招来祸患。”
张骁撇撇嘴,“那他可以不带令牌啊。”
“不拿信物怎么知道他是谁的人,说不定就动手杀了他了。”裴绍笑一笑,“现在我们知道他是魏灵宽的人,所以才迟迟没有动手。”
全岳还是不理解,“那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魏灵宽想要邀我见面。但是走官方渠道影响太大,所以只能选择私下见面。他离开梁国时间已久,所以梁王为保他安全,大概已经派遣使节来顺京,说明此事。谴使来访这种时候,他不能和大齐有任何冲突,所以这个人才会咬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携带令牌只是为表明主家身份,让我们知道邀约会面的人是谁。”夏此安解释。
“可令牌不是也能说明身份嘛,这难道不能证明梁国的罪责?”全岳问。
裴绍摇头,“这不一样,刺客咬死不承认,梁国的人也可以不承认,说令牌丢了被偷了。我们不能凭一块铜牌就指责梁国。”
夏此安看看那个人,“他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认定我们不会杀了他,甚至为了顺利和魏灵宽见面,还会放了他。”
“真要放?”张骁收起刀,“这事可真曲折。”
全岳松开那刺客身上的绳索,手握刀柄挡在夏此安身前,满是防备。
那人慢慢起身,动作牵扯了身上的鞭伤,他呲牙嘶了一声,然后朝夏此安说了一声,“今夜亥时,请皇后独自前去。”说完一瘸一拐走了。
张骁啧啧一声,“这是我见过最惨的传话人,被打成这样,啧。”
全岳松开刀,“万一我们把他杀了呢?梁七王子会怎么样?”
“梁会借机宣战。”夏此安说道。
这就是魏灵宽惯用的手段。仅仅派出这一个人,就可以引发动荡两国的大事。如果大齐杀了来人,魏灵宽他们会深入追究,会咬住不放,会让大齐补偿,会占尽便宜。若是大齐放了这个人,他就会知道,大齐是怕开战的,所以会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占据主动。
大齐确实是害怕开战,新皇登基不久,国内几个亲王尚且摆不平,哪里有精力和梁国开战呢。魏灵宽也很清楚这一点。
夏此安喃喃,“不知道他要见我,是为什么事呢?”
“你还真打算去啊?”张骁看着她。
“当然要去啊,若没有重要的事,魏灵宽也不起如此大费周章。你就不好奇吗?”夏此安答他。
张骁拿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一眼,“疯了吧,那刺客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不会真要一个人去吧?”
夏此安点点头。
张骁翻一个白眼,不想跟她说话。
全岳低声道:“殿下夜半独自去会梁七王子,怕是不安全,臣与殿下同去吧。”
“魏灵宽既然都这么说了,若我们不去或者带人马前去,他也一定有对策,还不如就按他说的做。”裴绍说道。
“万一他对殿下动手呢?”
“不会的。就跟我们不会杀那刺客是一样的道理。万一殿下有不测,他脱不开干系,梁国也必定要承担责任。”裴绍望一眼夏此安,对她道:“殿下也是想到这些,才说要独自前往的,对吧?”
夏此安点头,“魏灵宽这个人,精明得很,但是绝不会给梁国给梁王带去麻烦,从他以前的行事就可以看出,他胡闹归胡闹,但是不会闯什么大祸,所以梁王才对他这么放心。”
“那也不该拿殿下的安危冒险啊。”全岳还是不同意。
“都是些疯子,你跟他们说不通的。”张骁拍拍全岳肩膀,“算了,我们走吧,让他们商量去。”
夏此安看一眼出门去的两个人,笑一笑,张骁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心里分明盼着她出事,好让张家摆脱新平阁的控制,脱离这浑水,面上却伪装得极好,把自己排除在事件之外,避免以后追责。
李镜源发觉她的想法,低声说道:“你那兄长也靠不住了。”
听出他这话是暗示她的身份,夏此安瞪他一眼。
两人的动作被裴绍看在眼里,他一皱眉,有些奇怪,这两人似乎有什么秘密似的。他开口打破沉默,“殿下似乎知道这‘陈桥’在哪里?”
“我知道。”夏此安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