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此安用过早饭,回到客房收拾了些随身物品,听见叩门,原以为是裴绍,她随意道:“进来。”
一回头,原来是范瑜城。
阳光从门口照进来,落在她的身上,显得温婉尊贵。
夏此安很喜欢瑜城,但是每次见她,自己都有些……自卑。范瑜城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世家女子养尊处优博学多识温文尔雅的气质与气度,和自己装出来的完全不一样,所以自卑。但是有放不下心中向往,总想要接近她,听她用柔和清澈的声音说话,细品她话里的含义,看她的神态,看她的笑容……毕竟人总会被美好的东西吸引,范瑜城是那么的美好。
此刻,范瑜城就沐浴在冬日清晨的日光中,着一身淡粉色的裙,外罩白色的大氅,正对夏此安笑着。娴静又端庄。
“我一猜就是你,哥哥不肯让我过来,准是怕我认出来呢。”
“我……我是昨天夜里去打探一些事情,回不去宫里,才来借宿一晚,所以太晚了,也不想打搅夫人,所以才没有告诉大家。”本来若是她早些出门,也不会被撞见的。
“殿下何须这般解释呢,我巴不得你来,我都好久没有跟朋友们说话了,你在我不知多高兴呢,只是,看你这样子,是要走了?”瑜城的眼神流露出些许失望。
夏此安笑笑,“是要走了,我也不能出来太久。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去市上买些胭脂水粉的。哥哥总说这些日子不太平,不让我出去,可我真的要憋坏了。”瑜城撒个娇。
“好,要去也可以,但是要多带侍卫,不要闲逛,买好了就马上回来。”夏此安嘱咐道。
范瑜城笑道:“殿下你怎么跟哥哥一样啊。”
“还不都是担心你。”
“殿下稳重又聪明,哪里看得出殿下还比我小一岁呢?”
夏此安一怔,自己竟比她还小一岁?对了,以前皓兰似乎曾说过的。
不止别人看不出来,她自己也要忘记了。面对天真烂漫的范瑜城,自己总会把她当成小孩子……夏此安想着,心里竟有些羡慕,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被人们宠溺着保护着,像个孩子一样呢?
与范瑜城闲谈几句,夏此安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瑜城,我真的要走了,与皓兰说好了清晨就回去呢,这已经晚了不少,她又该担心了。我们改日再见。”
“好,下次来,你去我院里,我那里有好多胭脂水粉,漂亮的花样儿,时新的裙子和曲谱,可比哥哥这里好玩多了。”
“好。”
宫中。
贵人吴氏已经在云太妃门前等了许久,太妃的侍女再次出来告知,今日太妃身体不适,所以不愿出门去。
吴氏也只好行了礼离去。
“一个两个的总是身体不适……装什么腔!”吴氏愤愤不平。
她身边的人小心翼翼地跟着,只怕一不小心又挨打了。
她们走远了,云太妃也出来院子里散步。
“那个吴氏走了?”
女官道:“禀太妃,已经走了。”
云太妃看看院子里的松柏,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浮躁,越来越沉不住气,比我们当年差远了。”
“她们怎么比得上太妃当年的风华和玲珑心窍。”
云太妃笑笑,叹声气,慢慢说道:“且不要说他们,就是郡王,也不及我当年的本事。”
“理郡王是先帝血脉,自小身强体壮,是个有福的,太妃还不知足呢。”
“他若是用用脑筋,也不会让皇后厌恶,自己的处境也不知会好到哪里去呢。”
云太妃这话没错,现在几个亲王,不是谋逆夺权,都是圣上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他这个兄长稍稍用些心思,笼络圣上和皇后,当然会是新皇跟前的红人了,到时候是缺得了钱财还是少得了权势呢?可理郡王,偏偏惹了皇后不痛快,连带着圣上也不召见他,地位一落千丈啊。
“太妃看的清楚。所以今日那吴氏邀太妃去皇后宫里,太妃才不肯去的吗?”女官问。
“是啊。儿子惹了人家,我眼巴巴凑上去做什么,只会平添不快罢了,皇后不高兴了,倒不会找我这个老婆子的不是,却把这些都归到郡王头上了,所以啊,我才不会给郡王添麻烦呢。再说,你看那吴氏,风风火火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说是要我去主持公道呢,这中宫是皇后的中宫,我去主持哪门子的公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只怕难以在这宫里生存。”云太妃,走了一段,有些累了,要回房去。
女官上前扶着,“那您说,吴氏,没请到您,难不成自己去了?”
云太妃手朝前面一指,“定是去了前边院子。”
“裕太妃?裕太妃回去吗?”
“她当然会了,自从做了太妃呀,她就不消停了。每日里颐指气使,什么都要管上一管,吴氏岂不是正中她下怀。”云太妃摇摇头,“这样的性子,也难以长久啊。”
“这吴氏,自己胡闹就算了,非要拉了别人来,真不是省油的灯呢。”女官抱怨起来。
云太妃,瞧着她,又笑,“你当真以为这是她自己要胡闹的?我看啊,是给人撺掇起来的。吴氏也是笨……”
“那您说,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
“谁在这场事里拿了好处,就是谁。”
吴氏从云太妃那里出来,越想越气,这后宫里,就她一个太妃不成?
走着路过裕太妃的院子,她灵机一动就进去问安去了。
寒暄过后,她再把这事提起,末尾还补了一句,“云太妃原也知道,只是不敢管呢。”
裕太妃一瞪眼睛,“还有管不了的人?我去。”
路上,吴氏把皇后如何专宠,借生病搏恩宠等等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边,裕太妃与她同仇敌忾,说一定要让皇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痛改前非。
吴氏已经满心期待与欢喜,还幻想着以后自己也能分得恩宠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如果幸运些,再有一个皇子,她可就要飞黄腾达了。
来到皇后宫门口,吴氏亲自去叫门,好大的气势,门口的守卫拦也不是,放进去也不是。
拉扯间,吴氏和裕太妃已经到了院子里,吴氏高声喊叫,“圣上,圣上,我来问安了。”
皓兰急急忙忙从殿里出来,瞧见了吴氏,顿时暗叫不好,“这么早,贵人怎么来了?还有太妃。”皓兰向她们行了礼,却不请进去,“不知太妃和贵人前来,所为何事?”
“圣上呢?我要见圣上。昨夜你说他们歇息了不方便,今日总能见了吧。”吴氏咄咄逼人。
皓兰为难地笑,“圣上他,一早就去了内府,现在不在宫里。”
吴氏一听,这是个教训皇后的好机会呢。于是向裕太妃使一使眼色。
裕太妃领会,向前几步,似要进去正殿一般,“我听说皇后病了,所以才看一看。你带路吧。”
“这……皇后殿下她还……没起身呢,要不,您改日?”皓兰只能拿这个当借口。
裕太妃看她一眼,“我都亲自来看了,还推三阻四的。好大的架子啊!”
皓兰行礼,低下头道:“殿下这几日凤体违和,昨日才吃了药调养,所以今日应多休息,奴替殿下谢过太妃的心意,改日皇后大好了,一定登门拜谢。”
吴氏哼了一声,“昨日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别总拿身体当借口,太妃都亲自来了,皇后还不出门迎接,倒躲在那里装什么。”
“她不肯出来,我进去见她总可以吧,也教教她身处后宫要明白的道理!”裕太妃说着就朝殿门走去。
皓兰顾不得了,连忙拦住,“太妃,殿下她还在休息,改日吧。”
“好睡着就给我叫醒!哪就这么娇贵了!”
“太妃,啊——”皓兰来不及反应,就被太妃身边的主事,一巴掌打趴在地上,“袁主事,你为何……”
“不要以为同是主事,你就真的能与我平起平坐了。宫中一切都分三六九等,而你,永远是最末等的。”那主事说道。
吴氏在一边幸灾乐祸。
“奴是不及袁主事的资历,也不敢说有袁主事的才干,可奴好歹是皇后殿下身边的人,袁主事这巴掌,可也算是打在皇后殿下的脸上了。”皓兰忍着疼痛和屈辱,想要维护皇后。
“打她又如何,我在先帝身边伺候的时候,她还是个黄毛小孩呢,这才多大呀,就不服管教了?”裕太妃冷笑着,“今天就要让她知道知道,做女人的规矩。”
皓兰见裕太妃越过她,要往殿里去,情急之下抱住裕太妃的腿,“太妃!”
“你!”裕太妃年老了,腿脚没力气,一时间也没挣开,袁主事连忙上前去扯开。
“给我打!让她知道我是谁!也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裕太妃怒气冲冲。
袁主事揪起皓兰的衣领就动手了,皓兰极力的挣扎避开。
凤明宫的侍女见此情景,自然也不敢忤逆,都跪在地上叩头求情。
“住手!”
众人回头,是皇后从寑殿里出来了,身边跟着圣上的大掌事,直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