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夏此安知道自己耽搁了,所以在离开丞相府后,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好在一路顺利,没有被侍卫勒令检查。
终于要接近凤明宫的时候,夏此安被人猛地拉到角落里。
她正纳闷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之中动手动脚的,定睛一看,是直忠。既担心直忠认出自己,又怕自己一味地回避更会引起他的注意。
谁知在她反应的瞬息,直忠已经在朝她行礼了,“殿下。”
“你还是认出来了……”夏此安也放弃遮掩,直忠毕竟曾经是她宫里的人,朝夕相处,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殿下要从正门进去?”
夏此安点点头,“怎么了?”
“裕太妃和贵人吴氏到了,此刻正在院中,殿下此时进去,无疑会暴露。”
“好,对谢你提醒,我从偏门过去。”夏此安正要走,就听直忠又说。
“殿下,皓兰此时正在拦着那二位,借口说殿下还在休息,所以殿下进到内殿,先换过衣服,以免被发现。”直忠说着带路,“殿下随奴这边来。”
走了几步,夏此安忽然想起,直忠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等等,你怎么知道的?”
“圣上去了内府,不放心,所以让奴来皇后宫门前打探。”
“所以呢,你看到她们在找皓兰的麻烦?”夏此安拉住他,“是不是?”
如果不是有异常,仅仅是来人而已,皓兰当然会派人出来迎她,轮不到直忠慌里慌张地在这里迎,还提醒她装作休息的样子,分明是有事了。
“裕太妃一定要见您,人们拦不住……”直忠带着她从偏门进来,打开内殿的后窗翻过去,“您快些换,换好就去院子,奴在外殿等您。”
听说是皓兰有事,夏此安忙不迭地扯下身上的衣服,拆解了发髻,披了外袍就赶出去。
一开门就看见皓兰被太妃身边的人掌嘴的场面。
“住手!”
人们见是她,都行了礼立到一边。
夏此安快步上前去扶起皓兰,“怎么样,还伤到哪里了?”
皓兰红肿着脸,摇摇头,“奴没事。”
夏此安冲一边站着的晚心道,“去叫何御医来。”
晚心匆匆跑出去。
“皇后啊,一个侍女而已,还要御医——”
“啊!”太妃身边的主事,被夏此安一巴掌打倒在地上。
“皇后!你敢对我的人动手!”裕太妃又震惊又气愤。
皓兰上前拉住夏此安,“殿下,奴真的没事,殿下不要再打了。”
夏此安拍拍她的手,“回屋里去等,去吧。”
“可……殿下……”皓兰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地走进殿里去了。
夏此安转向裕太妃,“太妃才说,一个侍女而已,怎么这就着急了?”
“皇后你可是中宫之主,一国之母,这可如市井无赖一般动手打人呢,你……你简直……”裕太妃手指颤抖地指着皇后,气得说不出话来。
夏此安面上笑着,看见太妃的主事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又用力甩了一巴掌。
那主事当时就惨叫着趴在地上。
“你!”太妃咬着牙,“反了,反了!你们都看什么,还不过来拉住皇后!”太妃对身后的人喊道。
可是裕太妃的随侍也清楚,现在出去拉,下场会比袁主事更惨,于是都缩在后面,不敢进前来。
“太妃口口声声说我是皇后,是中宫之主,是一国之母,可我却没见到太妃给我皇后应有的尊重和敬畏!我睡个觉也是过错?需要我的侍女出来挨打吗?”夏此安说话间又扇了刚爬起来的袁主事一巴掌。
“你!是她不敬我,我才要教训她,我都亲自来了,她非但不通报,还要拦着我,我不该教训她吗?”裕太妃理直气壮。
夏此安冷笑,“若是太妃自己的宫院,谁敢拦着?是太妃要闯我的宫殿,我的侍女不该拦吗?”
太妃气得无话可说。
袁主事倒是趴在地上不敢起来了。
吴氏却冒出头来,“太妃身份尊贵,皇后可不要太放肆了。”
有自愿挨打的撞上来,可不能不给面子啊。夏此安上前一步也给了吴氏一巴掌,“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吴氏后退着挣扎间,不小心推了夏此安一下,直忠立马上前,将吴氏摁在地上,“大胆,竟敢伤及皇后殿下!”
太妃有些发怵,不敢阻拦,也不能离去。
夏此安看看她们,扯起袁主事的衣领,“主事不是惯会教人做事的嘛,去,也教教那个侍妾,我看看主事的本领。”
“殿下,奴知道错了,殿下饶恕奴婢吧。”袁主事直叩头。
“这才打了几下,你就求饶了,你方才是怎么打皓兰的,嗯?”夏此安从后扯住她的头发,逼迫她抬起头,“主事若不去,我就以刺客闯宫的名头送你去廷尉了。”
袁主事爬去吴氏身边,直忠拉住吴氏的手臂不让她动弹。
“袁主事,袁主事不要啊……太妃,太妃就救我吧……啊——”
夏此安抱着手臂,“打重一些!”
惨叫声此起彼伏,不到一刻,夏此安道,“停手!”缓缓走到脸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的吴氏面前,“你来这里是要对我说什么?现在说吧,我听着。”
吴氏哭着直摇头。
“好,既然你没话说,我有话说。我问你,谁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
“是……是殿下……”吴氏口齿不清道。
夏此安点点头,“那,若有人忤逆我,该当如何?”
吴氏只是哭,不肯接话。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得罪太妃。夏此安就想不通,她连一个年老且没有实权的太妃都不敢得罪,怎么就这么大胆要跟皇后一教高下呢?
“裕太妃属官主事袁氏,闯入凤明宫,无故殴打凤明宫主事,目无宫规,罚,掌嘴五十,杖二十。”夏此安大声宣布,“吴氏,掌嘴的事,就有劳你了。你若不依,就去廷尉向太妃表明你的忠心吧。”
“殿下……皇后殿下,求求您了,妾不要去廷尉,妾还不想死……求您了,皇后殿下……”
夏此安让一旁的内官搬了椅子来,她拢着衣服就坐在那里看着。
皓兰听见哭喊声,在门口看了一眼,想劝,抿抿嘴,又回去了。
“你敢!”裕太妃一边吓唬吴氏,一边对夏此安道,“我是太妃,是你的长辈!我服侍先帝的时候,你还只是个小郡主呢。赶快放了她!”
“太妃呀,新皇登基为彰显孝道,才给了你们尊了封号,你不会真的因为圣上他敬你如母吧?留你们在宫里而不是去陪伴先帝,已经是最大的恩赏了。还说是我的长辈,能称得上是我的长辈的人,只有先帝的元后,就连太后她,都不敢这么大言不惭。”夏此安看着她,冷笑道,“太妃自己选吧,是让你的主事挨罚,还是,你自己和女儿平欢公主一起去廷尉?”
裕太妃嘴硬道:“我并未发大错,你凭什么送我去廷尉?圣上他不会不管的。”
“没有罪名,我怎么敢说大话呢?公主平欢与驸马刘校尉图谋篡位,裕太妃闯入凤明宫,意欲对圣上皇后不利。这个理由怎么样?”夏此安挑眉问她,“太妃觉得,我做得到吗?”
裕太妃心里有些动摇,新皇登基,两位亲王都被认定是谋逆,说不定就是皇后的手笔。
“到底动不动手,太妃仔细想想,想好了,就告诉吴氏。”
裕太妃看看袁主事,又想想自己的女儿,怎么想,也不敢拿女儿的性命冒险,于是道:“吴氏,掌嘴。”
吴氏卯足了劲打,左右开弓。袁主事哭喊着求饶。
这一上午,院子里可热闹极了。
打也打够了,气也出了。夏此安下令,袁氏杖责后逐出宫去,裕太妃禁足于凡林山农庄,吴氏贬为东行宫侍女。
午膳时,皓兰已经敷完了药,来到夏此安身边服侍。
“你怎么不去歇着。”夏此安有些心疼地拉起皓兰的手,若是哥哥看到他的妹妹受这样的欺侮,怕是会直接拔剑劈了她们吧。
皓兰笑笑,“奴没事的,已经好多了,都看不出红肿了。您今天为奴这么出头,奴心里感激,但是,奴怕您因此而得罪别人,最后被人算计。”
“别怕,他们谁敢?”夏此安拉着皓兰坐下,“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当年哥哥的事,在她心中始终是道抹不平的伤痛,只能通过照料皓兰来慰藉些许了。
“这样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殿下的厉害,以后就不会随便来对殿下指手画脚的了。”皓兰说道,她方才在门口看而没有阻止,也是这个意思,“但是殿下以后,切不可无故如此了,不然,大家又会说殿下暴戾乖张。”
夏此安点点头,“我知道了,你都为我好。”
皓兰会心一笑。
“对了,你们说,昨日,叶夫人曾派人来报信?”
“是呢,所以奴有时间提前准备,还好,将人拦下了。”
夏此安吃着菜,看着吴氏的名册,心中疑惑,吴氏既然昨晚来碰了一鼻子灰,怎么今早还要再来呢?是受了谁的指使不成?
“吴氏平日里与谁交好?”
皓兰想了想,“吴氏的性格……您也看出来了,所以几个侍妾不怎么和她往来,倒是祁氏,平时会去和她说说话什么的。”
“祁氏?我怎么不记得。”
“殿下不记得也难怪,祁氏家世清白,为人温顺文静,时常绣绣花,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像有心机会惹祸的样子。”
夏此安听后,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午后,小憩醒来的夏此安,听到晚心说,圣上派人到她这里来,请她去内府。
她就猜到是裴绍有事,换了衣服就往那里去了。
见到罗生,果然说是裴长史有事要商议。
原来是裴绍他们抓到了一个梁国暗探,查到了一些消息,要告诉她。
她拿起供述看了一遍,所说详尽,但是也不涉及大的计划,供出的那些,都是已经发生的,且是一些小事。
“他没有说实话吧,难道他就真的只知道这些?”夏此安放下供述纸,“有没有用刑?”
裴绍摇摇头,“我也觉得,但是,剩下的他大概咬死了不会说了。”
事情进展到现在,除了魏灵宽还在他们这边,他们没有任何有利的线索。该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我在场时,他们谈话也很隐晦,有些我们就算听到了,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还是要抓了他们的人问,可没想到他们嘴这么牢靠……你们抓的事情报司的人还是刘宠的人?”
“刘宠的人。他和同伙跟着魏灵宽的属下,被我们发现然后抓到了。”
夏此安揉揉眉角,“没想到刘宠的人也这么硬骨头啊。”
“或者,我们再等一等,等抓了别的人来审问?”
夏此安想了很久,说道:“再拖下去,就晚了。这样吧,我们诱擒舟离。”
裴绍一惊,“舟离?殿下要亲自去?不可。”
她说起舟离,且是诱擒,裴绍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因为她弹了《灵川赋》,所以舟离显然对她印象深刻,甚至,会有同情怜悯之类的感情。这样一来,她就有极大可能引诱舟离到陷阱,然后擒获。
“只是设计引诱,不会有危险,打斗和擒获,另有人来做。”
裴绍疑惑,“谁?”难道,还有人知晓这次的事情,以出一份力吗?
夏此安笑而不语,她今天午时,收到了新平阁的传信,沈沉州已经带了血卫回到顺京。沈沉州当年也是和君问过了招的人,这样两个不相上下的人打起来,不知道谁会赢呢。
“殿下要带全岳统领去?”
“不是他,他毕竟还要守着宫里,我自有打算。裴长史只要编好一个不会被发现的故事,选好地点,就可以了。我等裴长史的消息。”夏此安说完正要走。
“殿下今日可是大杀四方了。”裴绍忽然笑道。
夏此安知道他是指对裕太妃等得处置,撇撇嘴,“是她们要招惹我的。”
“殿下很疼惜自己的主事。”
“她不是我的主事,她是我唯一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夏此安纠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