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本就对这“云烟”心存防备,严格来说,她对赫连骁过去现在的所有相好,都有着深深敌意。所以,这厢小小的试探显然不能让她信服……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蛊惑我?”藏住疑惑,冷颜朝花魁愤然怼回,“骁郎风流成性,见过的花红柳绿数不胜数,只单单不记得你一人,便否定他是赫连骁?呵,谁给你的自信?当自己是哪根葱?!”
霹雳啪啦一大堆,也彰显了冷颜的复杂心情。
她知道,赫连骁有可能不记得别的花魁,但这个“云烟”,男人横竖都不该以刚才那样的态度对待。
“若不记得云烟,实属正常!”女人幽幽一笑,将冷颜心里的疑惑点直言揭露,“但不记得云烟就是轻罗,那对赫连骁来说,就太不正常了!”
说着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露出一张远比云烟逊色的脸。
这,才是轻罗的真容!
“……”冷颜不陌生,却也被怼住。
因为有件事情,她很清楚:云烟这张脸,是赫连骁亲自找人打造的。当初轻罗被逐出大燕,走投无路,是赫连骁救了这女人。让其顶着这张人皮,在锦云楼做了花魁云烟……
之后发生了什么,冷颜不知。
她甚至都不知当初赫连骁为毛要保这女人,亦不知,如今的赫连骁为毛会忽略这女人。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冷颜在赫连骁面前都是十分听话的状态,谨言慎行。男人不主动说,她也从来不问。
本以为是自己这种很识趣的个性,才让赫连骁如此重用她,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可现在,轻罗竟说此赫连骁非彼赫连骁?
冷颜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叹口气坐了下来,蹙眉深思道:
“可他若不是赫连骁,又能是谁?难不成是你的老相好——赫连宸?”
后面那句话本是随口一怼,孰料轻罗竟一脸严肃,掷地有声道:
“极有可能!”
“……”冷颜一怔,继而嗤声冷笑,“呵,笑话!”
你跟赫连宸通房那多年,跟赫连骁才有过几次?凭什么要求赫连骁比赫连宸,更熟知你一些?
这个逻辑说不通,轻罗知道,便将最主要的原因说开:
“你知道我所言非虚!因为云烟这张脸,赫连宸压根没见过!”
“……”冷颜不语,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赫连宸不知云烟是轻罗,有可信度。因为当年,赫连骁正是用这一招,来扰乱赫连宸的视线,让轻罗成功逃脱追杀的。
可话说回来,以现在这个主公的个性,若他是赫连宸,当年蒙在鼓里,现在又岂会依然不知?
某男的警觉和聪慧,冷颜是深有感触。所以她认为这一点说不通,不知不觉中,脑子里已经一团乱麻!
“冷姑娘,我知道你心里有诸多疑惑……”
却见轻罗也行至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在无奈忧伤中,缓缓道来,
“当年赫连宸为何要杀我?赫连骁又为何要保我?我为何会逃来夏国,而非蜀?之后在锦云楼做花魁做得好好的,为何又要去慕如初身边?还恢复真名真容?所有这一切,之前的三年中,也许你没关注、没多想。但赫连骁呢?他有何理由不去关注,轻罗的种种异常?”
最后这句话,纯属轻罗的试探。
自慕王府新婚夜那晚后,她并不知所谓的“赫连骁”有没有关注过她,只知自己不听话、没在锦云楼老老实实的呆着,却并未遭来赫连骁的责罚。
对这点,轻罗想不通,是以才大胆猜测,莫非这个赫连骁是假的?
此刻见冷颜眉间皱起,朝她轻轻问:
“让你去慕如初身边潜伏,难道不是骁郎的安排?”
轻罗一声苦笑:“呵,这是他跟你说的?”
“……”冷颜略有被问住,垂下眸,轻轻摇头,“我自己猜的。”
轻罗顿心里有了数,这些年赫连骁之所以没责罚,是压根不关注她的异常啊!更加肯定这个赫连骁是假的了,便劝道:
“冷姑娘,恕我直言,你就是在男人面前太老实了,啥也不问,啥也不打听。所以才会被赫连宸欺骗这么久……”
“我做事有我自己的态度,无需你来教!”冷颜嘴上怼得倔强,却也掩饰不住一团糟的心情。种种谜团她理不清,只能从女人的直觉出发,朝轻罗挖苦道,“哼,说这么多,你无非是抱怨这些年骁郎冷落了你,对不对?!”
“并非抱怨,而是质疑!”轻罗义正言辞,情绪不起半点波澜。
“……”冷颜默。
能感觉出此女跟她的心态不一样,并没把她当情敌。
“我对赫连骁没感情,他心里垂青谁、身子宠幸谁,都跟我无关。”轻罗便乘胜追击,语气也是真实的淡然,无半点赌气。颦眉微皱,她思索道,“这些年我只想知道,他对皇位还感不感兴趣,对我手里的那份证据,还觊觎不觊觎!”
“什么证据?”冷颜一惊,愣愣的追问。
“先帝的诏书!原件!”轻罗掷地有声。
“……”冷颜瞳孔放大,怔住。
“冷姑娘,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先帝打一开始就想把皇位传给赫连骁,而非赫连宸!原本的那份诏书,被我偷偷换了。这便是当年,我被赫连宸逐出大燕的原因。”疲累扶额,轻罗语气忧伤,“讲真,原本他并没对我赶尽杀绝。可当得知赫连骁也嗅到他储君之位的猫腻后,为防止我投靠赫连骁、被其利用,赫连宸动了杀机……”
“所以呢?”冷颜接话,“你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投靠了骁郎?”
“不投靠又能怎样?”
轻罗表情忧伤,语气极度无奈,“人,总得活下去吧?”
其实,她并非有野心之人,只是活得太明白了。当初之所以觊觎太子妃之位,无非是想给自己买张平安符……
*
和老实本分的轻柔不同,从受命帮赫连宸偷换诏书的那一刻起,轻罗就知道自己将来会被“兔死狗烹”。
可完成任务后,她没有“功臣身退”的机会。因为赫连宸已掌握了她的秘密——罗门死侍,那时轻罗才知道,赫连宸为毛会放弃真正的纯阴女子轻柔,却派她去执行任务……
根本不是鉴于她个性机灵、能随机应变,而是冲着她背后的主子——罗门主公!
注意,那时候的罗门不在赫连骁手里,故主公也自然不是年少轻狂的赫连骁。会是谁呢?此人又怎么让赫连骁夺走了罗门?
个中的来龙去脉,或许世上只轻罗一人知道。因为她是那人收的秘密弟子,很小很小的时候,还在草原放羊时,她就“偶遇”了这位师父。
没人知道她拜了师、入了罗门,父母和妹妹轻柔全都蒙在鼓里。老实憨钝的轻柔也只是在放羊时,察觉到姐姐偷偷练武功,以为姐姐在自学成才,便跟着一起练。
这个秘密,直到被赫连宸无意中得知。
从那以后,轻罗便成了主子和师父两个人的棋子。只不过,师父把话挑明;而赫连宸没有,对他师徒二人将计就计。
所以,先帝诏书的原件不是轻罗刻意私藏,而是有师父的命令在,她不得不将诏书呈给师父。此举无疑激怒了赫连宸,两人私下里已翻脸。轻罗为保命,便按师父的吩咐,朝赫连宸索要“太子妃”一位。
一场暗斗,两败俱伤。赫连宸做出妥协:放她回归师门!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时的师父也变脸了。手中有了诏书,可直接威胁赫连宸,还要她这个废棋作甚?
师父的绝情,让轻罗走投无路……
不得已,才投靠了赫连骁。并助此人从她师父手里,成功拿到罗门的“矩子令”!此令牌,便是罗门主公的身份象征,可号令散落在各国的罗门弟子!
综上所述,轻罗虽搅和了赫连骁的储君之位,虽让赫连宸的阴谋得逞后仍然受制于人。但也不得不承认,从一定意义上讲,她是赫连双子的贵人!
没有她,赫连宸偷不了帝位;
没有她,赫连骁夺不了罗门!
*
慕王府新婚夜那晚后,轻罗本以为大仇得报,两个狠心薄情的男人都没好下场:师父丢了罗门;赫连宸丢了性命!
于是,她安安心心呆在锦云楼做花魁……
可不久后便传来,赫连宸登基了??
尽管有人告诉她,此赫连宸是赫连骁在冒名顶替,但轻罗还是认为事有猫腻。此刻,她已向冷颜道出心中的疑惑:
“赫连骁从一开始就知道,先帝诏书的原件在我手里。”
关于这点,轻罗当年是蒙骗赫连骁的,否则哪会赢来此人的保护?她不得不这样撒谎。而实际上,诏书原件她早已交给了师父。
此刻也不可能对冷颜说穿,便分析道,
“如果死的那个是赫连宸,即位的是赫连骁,那他为何不用我手中的诏书来给自己翻案?为何还要冒充赫连宸的身份去登基?登上大位后,又为何还要那么麻烦,一人分饰两角?冷姑娘,你不觉得这个赫连骁的逻辑,说不通吗?”
没错,这是近三年中轻罗心里最大的疑惑。她不曾向任何人道明,包括慕如初。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