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和一走,整个家都乱了套了。
都九点了明中还不睡觉,躺在床上打滚耍赖:“我要姥姥,我要姥姥,我就要姥姥——”
刘淑霞已经哄了半个多小时了,可压根就不管用。
“姥姥去舅舅家了,过两天就回来,听话,今天跟妈妈睡。”
“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姥姥一起睡!”
刘淑霞问他:“明中之前不是一直想跟妈妈睡吗?今天妈妈不跟妹妹睡,妈妈想跟明中睡,行不行?”
明中眨巴眨巴眼,难得安静地坐下来。
“行,那你得给我请安!”
“啥请安?”
明中摆了个格格请安的架势,说道:“这你都不会?姥姥每天都让我给她请安的,姥姥说她是格格!”
刘淑霞叹了口气。
是啊,她妈从前确实是格格。
可是现在这个格格,已经被她气跑了。
……
刘淑霞好不容易才哄睡了明中,小雪花又开始哭起来。
王宪平刚烧开的水,还没晾凉呢,弄的手忙脚乱的。刘淑霞一边哄着雪花,一边指挥着让他拿俩杯子折一折,谁知道明中又醒了!
王宪平急忙跑出去,当即哀嚎一声:“明中啊,你怎么拉裤子上了啊?”
这一场折腾下来,王宪平跟刘淑霞都快累瘫了,俩人一起摔在床上,浑身疲惫,却又不得不时刻警惕。
王宪平感叹道:“我终于知道咱妈这一天有多辛苦了!带孩子做家务可比上班儿累多了!刘淑霞同志,不是我批评你,你怎么能那样态度跟咱妈说话呢?”
“什么?又成了我的错了?怎么你赞成她用鸡蛋烫明中啊?赞成跳大神治病啊?”
王宪平讲道:“她那么做是不对,可咱妈也是好心啊,她还不是为了明中快点好?都说有病乱投医,老太太嘛,上了年纪,哪儿有不迷信的?那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嘛?干嘛要跟她吵?你那么说话她得多伤心?”
“哎呦,王宪平同志,这时候你说咱妈好心啦?当初谁发现咱妈摆那些神仙像后掐着腰跟我说:刘淑霞同志,我警告你,我们是革命家庭,坚决反对搞迷信那一套!这话谁说的?”
王宪平点头:“是我说的。可我是当你面儿说的,我没当咱妈面儿说吧?”
“那咱妈把孩子带走看病,谁嗷嗷叫说咱妈太有主意了,商量都不商量,想干啥啊?还嫌不够乱啊?这些话都谁说的?”
王宪平起身看她,正儿八经地解释道:“那也是我当你面儿说的,我没当她面儿说,我没伤她心啊!”
刘淑霞噎住了。
这个王宪平,还真是好样的,啥事儿都能把自己摘出去!
刘淑霞一瘪嘴:“反正你明天就去厂子里请假,别上班了,俩孩子我一个人弄不了!”
“嘶,你怎么就弄不了啊?你是当妈的,咱妈当年一个人带大你和你哥的,她咋带的?你咋就不行啊?”
想起那人和,刘淑霞顿时一梗,眼眶一酸,泪就掉下来了。
“我妈真可怜——”
“知道咱妈可怜,咱妈这辈子不容易,那就孝顺点儿!”
刘淑霞哭着喊:“你就知道说我!你孝顺,我发火的时候你咋不拦着我?”
“那,那你都发出来了,我拦的住吗?我一拦你,批评你,咱妈就得冲我来!是不是?哪回不是啊?就算是你的错,她也护着你……”
“反正我不管,咱妈回来之前,你不能上班!”
王宪平不愿意:“我不上班咋行呢?谁给你挣钱啊?”
刘淑霞擦了泪,伸手就要拿诗书:“行,那今晚上你别睡觉了,我给你读一宿的诗。你不是想熏陶吗,我给你好好地熏!”
“别别别,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吗?我明天早上起来就去请假,行了吧?睡吧,赶紧睡吧,我这一天就快要累死了!”
俩人儿刚要眯一会,谁知明中又起来了。
“姥姥——”
“我要姥姥——”
火车上。
那人和挤在硬座上,望着外面的黑夜,转头看向旁边一个带手表看报的男人,问道:“你好同志,麻烦你看下几点了?”
“九点了。”
“哦,谢谢。”
那人和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九点了……
明中该睡觉了。
那两口子不咋会做饭,也不知道他晚上吃的啥……
那人和走是走了,可她的心还牵挂在明中的身上,就算不知道时间,可她也能大概估摸得出来,明中啥时候要尿尿了,啥时候要起床了。
那人和擦了一把泪。
唉。
算了,不想了。
早晚,他们也是要学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