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昏睡之中,如飘云端,如陷泥沼。身子发虚,却似千斤。又干又燥,又热又湿。只觉脊骨起初甚为疼痛,但渐渐好转。似乎有人喂他喝水,似乎有人给他针灸。但手足却始终无法动弹,眼皮也睁不开来。时而双手脉门有股炙热之气注入,时而后背大穴有股炙热之气注入,但每注入一次,他的疼痛便减轻不少,舒坦不少。
如此昏昏沉沉不知过得多日,他逐渐有些知觉,这日又觉有人给他后背针灸,推气过宫。心想:莫非我还没死?但是谁在救我?难道是慕君?只是我不已把她推到树上,她岂会找得到我?莫非又跳进悬崖?她……心里一急,气血一涌,便即再次不省人事。
又过几日,只觉又有人给自己针灸推血,接着有人给自己后背活络脉骨,他登时精神为之一振,心智大为清醒,眼睛一睁,醒转过来。但却只瞧见一块白布枕头,原来自己正在趴着。他转过头,只见有位鹤发童颜、面目祥和的道长,正坐在床边。但看清此人后,大惊道:“正虚道长,我这是在哪?”
正虚微微一笑,道:“淳于掌门既能认出贫道,看来已然无恙。”淳于明登想坐起,却忽觉自己坦胸露乳,只穿一条裤子趴在床上。所在之地是间气室,烛光暗淡,北边还供奉着三清牌位。惊道:“莫非我在武当?”
正虚道:“正是。”伸手一引,道:“这两位是药王谷的高医。淳于掌门能安然脱险,这二人功不可没。”
淳于明转头一看,是两位儒生打扮之人,皆三十来岁。道:“药王谷?莫非是包神医?怪不得我总觉有人给我针灸烧炙。原来是药王谷的高医。”
二人微笑道:“不敢当。师父有命,岂敢不从?”淳于明疑惑道:“二位是包神医的高徒?惭愧惭愧。在下曾粗学过一些医术皮毛,但如此巧妙的针灸烧炙,在下一窍不通,当真望尘莫及。”二人笑道:“言重言重。”
淳于明试着坐起,却觉后背隐隐作痛,但疼楚并不强烈,不须咬牙,便能忍住。他跳下床来,一揖到底,还觉后背隐隐作痛,但无关紧要,心下大喜,道:“二位神医妙手回春,晚辈佩服至极。大恩不言谢。日后药王谷若有差遣,我淳于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二人笑道:“那便多谢淳于掌门。不过正虚掌门也为给淳于掌门推血过宫,耗费不少真气。这个功劳,我们可不敢认领。”
淳于明又一揖到底,道:“以后武当若有什么需要淳于明做的,我淳于明二话不说,刀山火海,万不推辞。”
正虚微笑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淳于掌门曾归还我武当秘籍,赠予贫道十合香的配方。贫道还未曾感谢淳于掌门。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淳于明笑道:“晚辈确实死不足惜。但若能活着,我也不愿死。嘿嘿。”三人皆是一笑。淳于明忽想起一事,道:“敢问道长,我怎会来到武当?我记得我不是掉进悬崖,摔进一座不知名的湖泊?”
正虚道:“这个……”从座椅上站起,道:“二位高医,不妨先去客房稍事歇息。随后贫道自会前去感谢二位,再给包神医带些礼物。”二人拱手道:“那我们替家师多谢道长。”然后出门去客房。
淳于明暗自狐疑:也不知他要说什么,还得支开别人。只听正虚道:“淳于掌门摔进湖中,不省人事。但淳于掌门吉人自有天相,命不该绝。让淳于掌门随着湖中暗流,飘到老河。以至被我武当路过弟子发现,这才带回武当。”
淳于明恍然道:“原来如此。幸好贵派高道瞧见我这河里的假鱼。不然我即使不摔死,亦葬身真鱼腹。”正虚微微一笑。淳于明忽脑海中闪过一人,叫道:“哎呦,也不知她……道长,不知近来有没有收到轩月圣教教主慕君的消息?我和她一同坠落悬崖,不知……”
正虚道:“慕教主无碍,已回东北。”淳于明暗自心安,不过又有点酸酸的,慕君最后果然还是撇他独活。唉!这又岂能怪她?死有什么好?只要她还安然无恙的活着,我有何求?即使我死百次,也得护她周全。何况她对我恩深义重,我若不为她断胳膊缺腿,岂能回报她的厚恩?
正虚见他闷头沉思,唤道:“淳于掌门。”淳于明回过神,忙干笑两声,道:“此次晚辈侥幸逃脱大难,全望道长遍寻名医,并亲手为晚辈疗伤。但晚辈无以为谢。以后道长若有吩咐,只需一句话。什么事我都去做。哪怕是捋阎王爷的胡子。”
正虚微笑道:“正巧。贫道还真要淳于掌门帮贫道一件事。”淳于明干脆道:“道长尽管吩咐。”正虚道:“淳于掌门可不要答应的太早,这件事对你来说,未必好办。”淳于明笑道:“要是简单的事,道长恐怕也不会找我。”正虚灿烂一笑,道:“甚是甚是。不过你可知,眼下已近到八月?”
淳于明摇了摇头,道:“这些日子我过得昏天黑地,完全不知过到了哪。不过八月……哎呦,那岂不马上盟主大会?”正虚点头道:“正是。如今各大门派都在紧密锣鼓,做着最后的准备。而且路途较远的,早已启程赶往嵩山少林。但幸好有惊无险,淳于掌门身体康复的极快极佳,这并不有碍咱们的大事。”淳于明道:“但凭道长吩咐。我必助武当夺得武林盟主之位。”
正虚道:“此事随后再议。八月十日,贫道会前去少林。大概十三日即到。届时淳于掌门务必带着合一门诸位侠士,也在十三日到达少林。贫道和玄空大师,有要事相商。”淳于明抱拳道:“晚辈领命,务必抵达。”
正虚道:“那好,这件事先这么说。眼下还有些时日,淳于掌门好好调理身子。明日贫道派人,送淳于掌门回煕煌山。等淳于掌门安排好门内诸事,便即启程去少林。”
淳于明点了点头,道:“只是不知……合一门诸位师兄师姐,可还安好?”正虚微微摇头,叹息道:“好自然是好。但身好,跟心好,绝非一样。淳于掌门离开合一门将近三月。可想而知他们是何心情。而且……”淳于明听他话里有话,忙问道:“而且什么?”
正虚道:“唉!不瞒淳于掌门,合一门已被困两月。山下尽是朝廷兵马,却围而不攻。好在合一门向来自给自足,衣食无忧。而且普天皆以为淳于掌门已死,近日朝廷兵马已撤离煕煌山。京城现在凌山门与沈家庄已吵得不可开交。恐怕一时已顾不上淳于掌门。”
淳于明暗暗吃惊,道:“还有这事?”正虚长叹道:“恩怨是非,有时只在一念之差。朝廷之所以围困煕煌山,只为逼淳于掌门现身。但淳于掌门忙着照顾慕君教主,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沈庄主儿子沈连城已是锦衣卫都督,凌山门瞿掌门儿子瞿常洛已是大理寺卿。昭玉郡主曾昭告天下,谁杀了淳于掌门便嫁谁。但他二人同时出手,把淳于掌门打进万丈悬崖。二人因此化友为敌,争的头破血流,毕竟驸马只能有一个。但直到现在还没争出什么结果。”
淳于明叹道:“我辜负郡主一番心意,她对我如此,无可厚非。只不过她的私事,有皇上王爷相管,我不便插手。由他们去。”正虚道:“但不知淳于掌门有没有想过,不管以后沈连城还是瞿常洛荣登驸马爷,他们都定会与你为敌。朝廷掌握举国之力,恐怕……淳于掌门绝非敌手。”
淳于明笑道:“人各有命,我已顾不上这些。眼下我真恨不得就此隐姓埋名,让世人皆以为我已死去。从此再不插手江湖恩怨,隐居避世,闲云野鹤。”正虚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淳于掌门依然在世的消息,总有一天会有人传了出去。届时天下武林,定不少人还要找你。更何况……呵!淳于掌门已不再是居南山时的淳于掌门,已久经世故。不是贫道说话难听。恐怕现如今让淳于掌门去隐居避世,淳于掌门未必做得到。”
淳于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道长所言甚是。晚辈其实还想去找一个人。虽不知她会不会见我,但我还想去。”正虚道:“淳于掌门所说的可是慕君?”淳于明一愣,又脸上一红,道:“惭愧惭愧。晚辈修炼冰云寒经的禅功,已不复存在。难以勘破情关。让道长见笑。”
正虚道:“但贫道有一良言相劝,不知淳于掌门愿不愿听。”淳于明道:“道长但说无妨。”正虚道:“淳于掌门想与慕君修成正果,恐怕绝非易事。中原朝廷不会答应,满人朝廷亦不会答应。难免牵连无辜,带来血光之灾。既然如此,还何必去强于执着?未免执迷不悟。”
淳于明眯眼一思,良久良久,长叹一口气,道:“确实,晚辈确实执迷不悟。到头来害人害己。唉!不瞒道长,晚辈对与慕教主一事,不抱任何希望。但却依然强于执着。道长真是说的太对。只盼慕教主能另择佳偶,过得称心如意。我此生亦无别求。”
正虚略有喜意,道:“淳于掌门能这么想,那便大彻大悟。慕教主能另择佳偶,淳于掌门又为何不能?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只要淳于掌门进京迎娶昭玉郡主,朝廷定不会再与淳于掌门为难。若待昭玉郡主嫁得旁人,届时已覆水难收,再无退路。朝廷必然对合一门大开屠刀,绝不留情。”
淳于明心道:也是。朱淑妍若已拜堂成亲,喜获如意郎君,我对她已无关紧要。她还何必留着合一门与我的性命?况且届时的驸马爷,定也容我不得,只有死路一条。道:“还望道长指点迷津。晚辈死不足惜,但绝不想牵扯旁人。如何能保全合一门与合一门诸人的身家性命?”
正虚道:“贫道已说过。除了迎娶郡主,别无它路。”淳于明道:“只能如此?”正虚点了点头,道:“贫道想淳于掌门早已想通此节,只不过心里不愿承认。或者有意逃避。自欺欺人。”
淳于明道:“自欺欺人?好一个自欺欺人!道长一针见血,当头棒喝,当真把晚辈一棍子敲醒!既然我若一死,朝廷便不再为难合一门。那我一死便是。我已不想再回合一门。我要从此流浪天涯海角。合一门的武功,我已尽数传授诸位弟子。合一门血仇已报,门生也已扩招。我这掌门当得也算尽职尽责。还望道长能帮晚辈一个忙。把合一门掌门之位传于……我也不知该传谁,全凭道长做主。盟主大会时,我会前去一睹诸位名门大派掌门的高招。并且我已有意死在武林盟主擂台之上,让天下武林尽知我淳于明已死,得偿解脱。告辞。”转身欲走,忽觉自己没穿衣服,便回身找衣服穿。但忽听正虚道:“得罪。”倏忽间一指点来,正中淳于明的膻中,淳于明登时人事不省。
待淳于明醒来时,只觉自己正躺在床上,浑身说不出的清凉,心扉大有一股十合香的香气。他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只觉面前已站满了人,待看清这些人后,大惊道:“你们……怎也来到武当?”
一姑娘笑道:“我们的好掌门,当真让我们好想。我们可不是在武当山,而是在煕煌山。”淳于明惊道:“什么?煕煌山?我不记得我还在武当?”一男子笑道:“正虚道长派人把你送了回来。但担心你不想回来再当我们掌门,便在马车上给掌门备满十合香。掌门闻着十合香睡了五天六夜,醒来便已在煕煌山。”
淳于明捶手顿足,满面懊悔,道:“正虚道长这又是何苦?不过他居然已能调制出十合香,还能拿来对付我,当真让人五体投地,无话可说。”
又一姑娘道:“难道掌门这一撒欢,跑了几个月,这么不想回来再见我们?”淳于明道:“青泺师姐哪的话。我不过是担心因我再给你们带来什么不必要的祸端,才以至如此。”
原来站得都是合一门弟子。而刚才说话的先后是青琳、青阳、青泺。
青泺道:“说得好听。谁不知你这两三个月,都跟魔教教主在一起。你们俩你情我浓,朝夕相伴。但可苦了我们。被朝廷数万人马包围,插翅难逃。在这山上憋屈两个月。想去找你,却下不了山。好不容易等朝廷兵马撤走,谁知你却掉进悬崖,皆说你死了。你不妨出去看看。我们已给你挂满白灯白绫,连你的牌位都给你供好,为你吊丧将近一个月。谁知你又活了。”
淳于明哭笑不得,道:“既然如此,你们全当我真死了。但你们不必再为我吊丧。我真的不想因我给合一门招来祸端。我反正死活都不会娶郡主。而郡主死活都定要报复我。你们没了我这个掌门,皆大欢喜,称心如意。但有了我这个掌门,朝不保夕,疲于奔命。你说你们何苦?”
青泺道:“对!我们就是贱,就是想找死。你下山以后,我们这些人,每天都在想你,恨不得下山找你。但你跑了几个月,从未想过我们,更不想回来。我们真是掌门的累赘。掌门一人出去逍遥快活,无拘无束,多么自在。而我们却碍手碍脚,忙人累事。”
青颖道:“掌门,这数月来,我们一直在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只图在盟主大会时,能助掌门一臂之力。我们的武功都已大有进展,决不会再拖累掌门。”
青云道:“是啊。连我这木头疙瘩,都把掌门教我的武功全已融会贯通,别说他们。”
青阳道:“这数月来,虽山下布满围兵,但我们相信掌门总有一天,会回来为我们解围。所以我们一直勤加练武,只图届时能与掌门里应外合,杀出重围。我们已把风云剑阵和各自的武功练得炉火纯青。我都觉我已比已故的大师兄武功高强。”
青泺道:“不错!我都把天地合一功第一层练会,长春剑法、滕青剑法和配套的纵云术练通,别说他们。”
淳于明似笑非笑道:“我传你们天地合一功已多久?你才练会第一层?”青泺脸一红,气道:“你什么意思?第二层我也马上练成。”淳于明道:“好好好,我相信你能练成。不过现在是何日子?”青阳道:“八月初一。”
淳于明惊讶道:“这么快!好吧。既然我不在合一门,你们也各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头头是道。我也不再啰嗦。你们都去各忙己事。八月初五,咱们便启程赶往嵩山。”众人大喜。青琳道:“掌门若不回来,我们都不打算去参加盟主大会,全当世上已没我们这个门派。”淳于明道:“那怎么成?咱们合一门向来受武林同道敬仰,数百年皆为名列前茅的名门大派。这种武林盛事,岂能没有我们?”众人皆脸上带笑,喜笑颜开。青泺道:“这才像我们的掌门。我们还等着掌门一举夺魁,摘下武林盟主的桂冠,号召天下武林。到那时,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合一门。届时郡主若再想杀我们,我们便反了她。”
淳于明苦笑道:“谈何容易?人家都在拉帮结伙,安排攻擂守擂的人事调整。咱们什么都没准备,夺什么武林盟主?搭台看戏,坐山观虎即可。”
青泺道:“欸!我们不是傻子,都是明白人。咱们跟少林武当、云韶天音、凌山寒苍是一伙的。沈腾飞、苗小凰、胡一刀他们是一伙的。顾成峰、安素素、陆向天他们是一伙的。而咱们是最有胜算的。即使掌门当不得武林盟主,少林武当当上,不也一样?”
淳于明哈哈笑道:“原来青泺师姐还是个明白人。恕我有眼无珠。失敬失敬。”青颖却略有忧色,道:“我觉还是有点不一样。掌门若当不上武林盟主,咱们跟朝廷注定早晚得有一战。若能当上,才能彼此相忌,化干戈为玉帛。”青阳道:“对呀,掌门,事在人为。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你夺得武林盟主,号召天下武林群雄,他朝廷还敢惹我们,反了他了。”
淳于明摇头道:“不好不好。当上武林盟主,整日俗务缠身,我可受不了。还是当一个闲云野鹤比较自在。况且是我有负郡主,我们倘若造反,岂不为人不齿,也师出无名?”
青琳道:“照我说,咱们虽与郡主同甘共苦过,但她如此对我们,是她不仁不义在先,我们何必还管那么多?她既然与我们公开为敌,我们何必还把她当朋友?”
青泺道:“就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不信她不明白。掌门对她无意,她何苦强求?况且娶个郡主有什么好。她是君,你是臣。好了且罢。不好天天见她得下跪。那等于娶个祖奶奶,不是结发妻。”
青琳道:“是啊。没见那戏台上天天唱‘醉打金枝’,但人郭暖的老父是郭子仪,掌门却无父无母。万一得罪郡主,找皇上王爷告状,咱们可吃罪不起,没人给咱们说情。”
青泺道:“娶个郡主真麻烦。驸马有什么好当?沈连城和瞿常洛想当,让他们争去。掌门武功高强,一表人才,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非得找她?想起以前我们拼命保护她,现在她却拼命想杀我们,我就来气。”
青琳道:“不错。掌门若想娶谁,告诉我,我替你去下聘礼。凭咱现在这戒律长老三寸不烂之舌,观音菩萨也能给她说的动凡心。”
淳于明忍俊不禁,笑道:“厉害厉害。不过我还真想问问你们,你们可收到过轩月圣教的消息?”
众人蓦地登时不约而同地“咦”了一声,青泺道:“还轩月圣教的消息。口是心非。你明明是想问慕君的消息。”淳于明哈哈一笑,道:“对对对。我表里不一。”青颖道:“慕教主上月便已回到盛京。听说还有人给她送去九虫脑神丸的解药,但是谁给她的,却无从得知。不过轩月圣教服过九虫脑神丸的人,已无后顾之忧。但听说慕君已下令,未经她许可,不得任何轩月圣教中人,踏进中原一步。而且她也放话,再不见任何中原武林之人。若见必杀之,无论是谁。”
淳于明暗自心凌,道:“无论是谁?”青颖道:“对!”淳于明凄然道:“那这意思自然也带上我?”青泺道:“对!”青琳道:“掌门,恐怕她这个命令,就是冲你来的。不然她何必要昭告天下,让世人皆知?教内吩咐一声便是。你是不是……哪得罪了她?”
淳于明自言自语道:“说的是。她既然要昭告天下,必是想让我听见。不过她为何要让我听见?她不是明知我已死?难道她知我还活着?她是什么时候下的令?”青阳道:“上月初十。”淳于明一惊,道:“那时我还昏迷着。那我估计,她不是冲我来的。”青泺道:“唉!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人皆醒,唯你独醉。慕君本便极为仇视中原武林,何必多此一举,再昭告天下,以后见中原武林人士,格杀勿论?这都不是明摆的,她何必画蛇添足?定是说给你听,再也不见你。”
淳于明一股无名火霎时涌上来,道:“对!她就是不想再见我,我还能不知?她定巴不得我死去,偿还她的血债。”众人一愣,齐声道:“血债?掌门欠她什么血债?”淳于明欲言又止道:“……这件事与你们无关,乃是我和她的私事。既然她不想再见我,那好,我如她所愿。今生今世,再也不往轩月圣教的地界踏上一步。”
青云道:“唉!女人心,海底针。掌门帮她打败春秋逍遥,夺得轩月圣教教主之位,却反过来对掌门绝情绝义。当真不懂女人。”青阳道:“是呀!我若是慕君,掌门对她那么好,早已嫁给掌门。”青颖啐了一口,道:“你真恶心。也不照照你那样子。人家慕姑娘虽常穿男儿装,但英姿飒爽,风度翩翩。甚至比掌门……呃!不如掌门英俊潇洒,但绝对比你强。真不知我当初怎就看上你?武功差,长相差,文才差,人品差。唉!看来我那时真是瞎了眼。”
青阳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既然貌美如花的青颖大美人,找不到天底下最好的男子下嫁,那便找个天底下最差的。好歹也算个天下第一。虽然是从后往前数。”青颖呸了一口,道:“瞧你那点出息。”
淳于明虽剑眉星目,器宇不凡,但向来男子以似女子般俊美,为风流倜傥。以至在姑娘家心里,他自然算不上最英俊潇洒的公子。但男子拼才,女子比貌。一个男子若才高八斗,金高位重,即使不面如冠玉,玉树临风,也无关紧要。总有美貌姑娘趋之若鹜,投怀送抱。
青泺笑道:“青颖师姐,你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但我年轻貌美,机会多多,得好好挑挑。”青琳道:“还挑什么挑?青安已等你八百年,早已等急。”众人哈哈大笑。青安满脸通红。青泺气道:“你还是先顾好自己。你打算什么时候与青平成亲?”青琳道:“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成亲?你别胡说。”青平道:“啊?你不是已答应嫁我?怎又反悔?”青琳脸一红,道:“我也觉青泺师姐说的有道理。成亲可是大事。我也得再好好挑挑。”
淳于明笑道:“好,你们都慢慢挑。挑个仔细。吹毛求疵,洗垢求瘢。最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这些事我便不管你们,而且我也管不住。都走吧。回去准备准备。八月初五咱们便出发。”众人道:“是。”先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