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典见没人再反对,忙伸手请玄空和正虚再次入座,朗声道:“刚才大师和道长所言分毫不差。程某事先并未通知任何人,便是怕隔墙有耳,被谁传了出去。大师和道长得知后,定会断然拒绝程某今日的安排。程某自作主张,先斩后奏,在此程某给大师和道长赔罪。”玄空合十道:“阿弥陀佛。”正虚含笑点了点头。
程典续道:“既然无人再有异议。那便开始第一场。请丐帮弟子排队上前投票。”执法弟子搬来十个大红箱子,上面写着十个名字,有安素素、田信、刘东、易玺、张风、李月、周武、郑旺、赵雷、王火等。一千丐帮弟子按个排队分别上前投票,等投完票,唱完票,发现第一名是田信,二百二十七票,第二是易玺,二百一十三票,第三是安素素,一百九十八票,第四是刘东,一百七十五票,第五是周武,六十一票,第六是郑旺,五十三票,第七是张风,二十八票,第八是李月,二十七票,赵雷王火被淘汰。
程典道:“好。我宣布,本轮胜出的是田信、刘东、安素素、易玺、张风、李月、周武、郑旺。下面开始第二场,有请这八位胜出弟子。”
“且慢。”田骞忽站了起来。程典道:“田副帮主有何事?”田骞抱拳道:“禀告帮主。丐帮大会说到底是丐帮内部之事,若出考题,也该丐帮内部之人出题。田某虽不如玄空大师德高望重,深智绝慧,但对四书五经、圣人典籍也略通一二。所以田某斗胆恳请帮主批准田某做这第二轮的主考官,田某定不辱使命。”
不知是刘东、易玺、张风、李月谁的支持者立马发对道:“那怎么行?田信是你儿子,谁知你教他读过什么书？你要出一道极偏的考题,就你儿子会,对我们可太不公平。”
田骞忙道:“我定当秉承帮主之意,从‘诗经’中出考题,绝不超过这个范围。”有丐帮弟子喊道:“也行。不过田副帮主要当这第二轮的主考官,那我们陈长老要当第三场的。”又有丐帮弟子喊道:“不行。第三场主考官应是我们孙长老。”“是我们陈长老。”“是我们孙长老。”“陈长老。”“孙长老。”
见他们争执不休，程典燥火上涌，喝道:“够了。当着天下英豪的面,你们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陈南实,孙善北。你们俩武功倒是不弱,但对这作画,你们俩扪心自问,可能画出高山流水,雄浑壮阔之意?你们俩若比正虚道长画得好,我立马让你们俩当主考官。”本在数千武林英豪面前大大露脸的陈南实,孙善北,脸上的光彩戛然而止。
陈南实站起身拱手道:“禀告帮主。属下不管是武功还是文才,都不能与正虚道长相提并论,只能望其项背。不过属下也觉田副帮主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这丐帮大会本是丐帮内部之事,何必去找旁人插手?纵然我不懂写字作画,但画上一副不至于被人羞辱的画,也非难事。所以陈南实也斗胆恳请帮主,让我做这第三场的主考官。”
刘东的支持者立马喊道:“对。让陈长老当第三场的主考官。”
田信、张风、李月、易玺的支持者立马反对道:“不行。陈长老根本不懂作画。若画出一副‘小鸡啄米图’,我丐帮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立足?”田信的人喊道:“不如让田副帮主当第二和第三这两场的主考官。田副帮主的文才可不比正虚差。”田信的人附和道:“对。不比正虚老儿差。”
武当大弟子于洪陡然怒道:“休得口出狂言。我师父的文学造诣何人能比?你们再大言不惭,休怪我于洪翻脸不认人。”丐帮弟子道:“翻脸就翻脸。难道我丐帮还怕你武当不成?”丐帮弟子仗着此时在场人多势众,齐声附和道:“对呀。怕你武当不成。”
于洪一一戟指道:“你们……好。师父。看来丐帮并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回武当山。”丐帮弟子有人骂道:“恕不远送。快滚回去。”
于洪心下大怒，恶狠狠道:“看来丐帮已无意再与武当交好,要破坏丐帮与武当数百年来的情谊。而这可是你丐帮不仁在先,休怪我武当不义。以后江湖再见,没什么旧情可讲。”跪下朗声道:“武当弟子于洪,恳请师父归山。”武当弟子登时齐刷跪下,喊道:“恳请师父归山。”
正虚纵使脾气再好,修养再高,却被人当着天下英豪的面骂作老儿,恐怕这心里也颇为不舒服。又见弟子们都跪下,他有所触动。不走,武当实在下不来台面。若走,恐怕以后跟丐帮真没什么情意可讲。
正当进退两难之时,程典忙从祭坛上跑下,走到正虚面前,一揖到底,道:“程典管教无方,以至丐帮弟子冲撞道长,程典真是万死难以赎罪。”大喊道:“执法长老何在?”
执法长老便是之前在程府门口接安素素进府的李伯伯,李克平。李克平忙快步走来,抱拳道:“禀告帮主,李克平在此。”程典道:“违反帮规祖训,破坏丐帮与武当数百年的情义,应当处以何罪?”李克平狠声道:“该杀。”程典道:“好。请执法刀。”
十六位执法堂弟子立马抬着丐帮的执法铡刀现身。程典道:“执法堂听令。丐帮门下,谁若再言语不敬,举止不恭。破坏丐帮与武林同道的友谊,便立马抓来行刑。”执法堂众人齐声道:“是。谨遵帮主之令。”众丐帮弟子见动真格,一个个不敢再做声。
程典端起茶碗,双手奉给正虚,道:“道长。我代丐帮给您端茶赔罪。”正虚忙起身接过,道:“程帮主公私分明,荣辱不惊,倒让贫道自叹不如。”
程典扶他坐下,道:“区区程某,自然比不上道长的博大胸襟。”又道:“各位武当侠士也都坐。今日之事,程某定当给你们一个交待。”于洪冷哼一声,道:“程帮主。那我们可等着。都坐。”众武当弟子这才又坐回去。
程典重新走上祭坛,目光扫视一圈,放声道:“诸位同道,自古以来,天下各派便是和则盛,否则弱。丐帮自成立以来,与天下各门各派交好之心从未改变。丐帮想与武林同道各门各派交朋友,共同发展。武林同道各门各派也需丐帮一份力量,共生繁荣。丐帮与各门各派同舟共济,祸福同享向来已久。我们其实本是一家人,是亲朋好友。既然是一家人,那便不是旁人,不是外人,有权发言,有权献力。
丐帮大会虽名叫丐帮大会,但实质是一场武林家会。你们不是丐帮的亲兄弟,便是丐帮的表舅哥,岂会是一些不识时务,不知好歹之人口中的旁人外人?家和万事兴。我们本是共饮黄河之水,身处神州大地,一脉相承,骨肉相连的亲兄弟,亲姐妹。倘若谁别有用心,想破坏我们这个大家庭,分裂我们的血肉亲情,我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数千群豪集体大声答道。声音嘹亮,气势雄浑,仿佛有气吞山河,开天辟地之势,惊雷滚滚。已喝到桌子底下,酩酊大醉的淳于明和顾成峰皆被这山呼海啸、悲壮慷慨之声,一下吓醒。顾成峰迷迷糊糊道:“打雷了?”翻个身继续睡。
淳于明也好不到哪去,头沉如被灌铅,只觉肚内上下翻滚,有些想吐。昏昏沉沉的只听有人说道:“好。既然大家都不答应,我们就按之前已定好的。还是由玄空大师和正虚道长分别主持第二场和第三场的比试。谁若再有异议,便是包藏祸心,有意破坏中原武林的团结与安宁。”闻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程典。
有人喊道:“对。谁他娘的再捣乱,大家一起把他宰了。”又有人喊道:“快进行第二场。都他娘等了一天,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程典朗声道:“好。下面正式开始第二场,有请八位丐帮掌门候选弟子。”淳于明靠在树上,洋洋洒洒的看向祭坛,心道:安素素该出场。
田信、安素素、刘东、易玺、张风、李月、周武、郑旺从丐帮弟子人群中走出,登上祭坛。不一会丐帮执法弟子便搬来八张桌子,八把椅子,上面放着笔墨纸砚。见他们摆好站定,程典道:“有请少林玄空大师。”
玄空站了起来,拜十道:“阿弥陀佛。”缓步走上祭坛,站到程典身边,面向南方,道:“老衲不才,斗胆出题考察未来的丐帮帮主,为武林正道选拔人才。此时正当七月时分,贫僧便以七月时宜,出题《诗经》里的一首名篇‘七月’,作为考题。”
有人叫道:“七月?可有人听说过?”有人道:“听说过个屁。我只知诗经里的《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少人大笑道:“哈哈哈哈哈……”
程典道:“给你们一炷长香的时间,共两刻,开始答题。”执法弟子把一根又粗又高的长香点着,答题正式开始。
淳于明望了过去,只见安素素和易玺奋笔疾书,一看便是熟会之举。而张风和李月,一人瞠目结舌,一人左顾右盼。可执法弟子立马走到李月两旁,挡住他的视线。而田信和刘东,周武和郑旺四人都是写写停停,写会停会,看来是半会半不会。
等香烧完,程典道:“好。答题结束。八位候选弟子,弃笔后退。”安素素等八人皆退后三步,离开桌椅。程典把纸卷收来,走去递给坐在主考官位置上的玄空,道:“有劳大师。”玄空接过,拿起朱笔,批改起来。
七月写的是农家的劳作和艰辛,虚实结合,气势宏大,是一篇具有浓郁节气劳动色彩的社会风俗画。
【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鵙，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萚。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豣于公。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
六月食郁及薁，七月亨葵及菽。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荼薪樗。食我农夫。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黍稷重穋，禾麻菽麦。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
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
等玄空改完,已是寅时,离卯时只剩一刻钟。不过秋夏交替,白昼虽短,但也不会太短,天依然很亮。玄空放下笔,拿着纸卷站起,道:“老衲总共改了三遍,一是担心改错,二是查漏补缺。这默写的最好的当属安素素和易玺,一人错三处,一人错四处。其次要属田信和刘东,一人错十六处,一人错二十一处。接着要属周武和郑旺,一人错三十二处,一人错四十三处。最后当属张风和李月,一人错六十八处,一人……对了九处。”
不少人哄声大笑道:“哈哈哈……才对九处。”不知是丐帮谁的支持者,笑骂道:“快滚下去。就这水平还想当我们丐帮帮主?”
张风和李月先后灰溜溜的下坛。而他俩各自的支持者也面上无光，他俩所属的堂口两位长老，更是面红气粗。
程典拱手对玄空表示感谢,送他入座后,回到祭坛上喊道:“好。本轮胜出的是安素素、易玺、田信、刘东、周武、郑旺。下面进行第三场。有请武当正虚道长。”正虚朝着四面八方简单行个礼,走上祭坛。程典把他也迎到主考官席,请他坐下,道:“有劳道长。”
正虚点了点头,不时看会天空,不时看会澜江,不时看会杜英,不时看会兰花。忽灵光一闪,拿起毛笔,沾上墨水,开始作画。三刻钟后,一副杜英林此时此刻的场景,活灵活现的跃然画上,精致到每个细节。执法弟子快速把画裱起,四人分别拉着四角,画背朝胸,绕着祭坛走了一圈,方便各个方向的人都看到此画。众人皆叹为观止,心悦诚服,没有人大声吵闹,都只是小声称赞。说正虚道长真是笔下生花,一挥而就,当真乃国士风范。
程典没想到他画的却是眼前的此情此景,笑道:“你们要感谢正虚道长,他可没故意刁难你们。你们现在身临其境,处在画里的真实地方。这如果你们再没什么感触和体会,那实在说不过去。”六人躬身齐声道:“多谢正虚道长。”
正虚脸上光彩很浓,毕竟在天下英雄面前,可是大大露一次手,好比一只蜜蜂醉在花丛中,兔子掉进蜜罐。道:“献丑,献丑。”等在场众人都看三遍此画。程典才道:“第三场正式开始。题诗。”
本场时间是两刻。六人都时而瞧瞧这,时而瞧瞧那,想找点灵感。最先落笔的是易玺,其次是安素素,最后是周武,郑旺。时间过得很快,香已烧完。程典道:“好。弃笔离席。”把六人的纸卷都交给正虚,道:“请道长给他们打评。”正虚接过,开始批阅。
等批阅完,已日落半山,接近黄昏。
正虚道:“这六位弟子,有才高八斗之士,也有稍逊风骚之人。最好的当属易玺和安素素。易玺题的是苏东坡的《题兰诗》，本是王者香，托根在空谷。先春发丛花，鲜枝如新沐。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
安素素题的是李太白《古风》，孤兰生幽山，众草共芜没。虽照阳春晖，复悲高秋月。飞霜早淅沥，绿艳恐休歇。若无清风吹，香气为谁发。不过安素素心思机敏,把头句本是的‘幽园’改为‘幽山’,更应此情此景。
其次当属田信和刘东。然后是周武和郑旺。周武写的是兰花美,澜江长。我在此,心飞扬。”不少人哄声大笑道:“哈哈哈……好一首打油诗。”
正虚也忍俊不禁,微笑道:“郑旺写的是,澜江长啊长,人儿忙啊忙。不知为何长,又为谁在忙。”
程典都笑了,道:“那本轮胜出的是易玺和安素素,田信和刘东。接下来最后一场,比武决帮主。在座的诸位都是考官。但比武点到为止即可。切不能伤人性命。谁若输上一招半式,或被踢下祭坛,便取消继任丐帮帮主资格。”
四位候选弟子跑去抓阄,共有四张叠起的白纸。两张上面写着丐帮二字,两张上面没写字。抽到丐帮的二人为对手,抽到没写字的二人为对手。两两比拼,谁胜了谁进入下一场,最后在获胜的二人中决出丐帮帮主。
安素素把纸摊开,是丐帮二字。易玺摊开,没写字。田信摊开,是丐帮二字。刘东摊开,没写字。
程典道:“好。第一场比试便是安素素和田信。第二场是易玺和刘东。他们四人中获胜的二人进入第三场。第三场获胜者,便是丐帮的继任帮主。”群豪大喊道:“好。”他们最爱看的比武较量,终于在最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