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有一人用更响亮的声音,用内力传出,缓缓说道:“君儿,我念在你我叔侄一场,旧情颇深。特意带上我圣教八旗堂,吹响号角,知会你我要来。给你一个畏罪潜逃,多活两日的机会,但你却不珍惜。既然如此,可怪不得你叔叔我。你来认罪伏法,领本教刑罚。”
慕君也提气道:“春秋逍遥,你倒会装好人。我问心无愧,为何要逃?如果逃走,岂不做贼心虚,落人口实,给你继续诬赖陷害我的机会?再说就凭你,还不值得我逃。正好你把圣教八旗堂都已带来,咱们今日不妨就在这圣教总坛轩月洞,做个了断。你肆意残害教众,滥杀本教忠良。倒行逆施,胡作非为。你乃本教十恶不赦的罪人。按本教教规,你应被剐九千刀,分三十一天。但我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给你一个痛快。你若自尽,我也不为难你那三个小妾,四个儿子,五个女儿。”
淳于明暗道:原来刚才那声音是春秋逍遥。恐怕现在想走,也走不得。
这会春秋逍遥一行前方队已进轩月洞,而慕君淳于明等人都已手摁兵器,准备随时预防不测。
春秋逍遥又提气道:“不愧是我认识的君儿,果然不出我所料,死要面子活受罪。不瞒你说,我就是料定这般上山,你定不肯逃,才会如此。而我若派人悄悄上来杀你,你定然逃跑。我为这天已谋划月许,我早知你躲在轩月洞。慕君,你勾结南朝武林人士,杀我金军,害我满人,你是本教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你若自尽,本教主可大发慈悲,放过其余人。否则的话,你们今天都得死。”
轩月洞原本的宫殿比之皇宫紫禁城的大小,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只说大小,并不说比紫禁城高阁耸立,雄伟壮阔。所以容纳这数千人完全不成问题,只不过每人都站在三尺厚雪的废墟之上。
慕君道:“你算什么教主?莫不是我受伤,你的即位大典早被我付诸一炬,你焉能活到今日?你无非便是逼圣教上下服下你的九虫脑神丸,他们不得已服从你的淫威。不然的话,你试试他们谁愿效忠于你,让你当教主。春秋逍遥,你若还当自己是圣教中人,为圣教的长盛不衰着想,你且立马自尽,否则圣教早晚被你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春秋逍遥金黄灿灿的大轿也已进入轩月洞,被十六个下盘很稳,孔武有力的轿夫,把轿停在八旗堂最前面。而后轿旁站着玉非花、四魔罗、一白发苍苍、白眉、白胡子的矍铄老者、一面色冷峻的黑袍男子、一手臂极长极粗的九尺壮汉、一满脸戾气的阴阳脸黑白发的妇人。在后是八旗堂主、各堂香主、八旗教众。
混通待看清来人后,脸色一变,道:“白眉胡翁。黑袍使者。雕侠腾冲。阴阳婆婆。竟……竟……”
玉非花哈哈一笑,道:“死肥猪,没想到吧。当年教主远赴他乡,便是这四位法王一直跟随。但为掩人耳目,制造假死的消息,近月来随教主一起重出江湖。不过你还得谢谢教主,莫不是当年四位法王随教主一起销声匿迹,教中长老之位空缺,不然你的长老是无论如何当不上的。”
混通一言不发,想必是默认。
覃玮忽颤声道:“师……师父。”白眉胡翁冷哼一声,道:“你还知我是你师父?”覃玮道:“我还以为师父……”
青阳惊讶道:“这老头是覃玮的师父,岂不……岂不……”
白眉胡翁沉喝道:“不错!我便是巴山剑派的上任掌门,胡万。”
有些人不禁“咦”“哇”了一声。青云道:“原来他便是巴山剑派的掌门胡万,还曾与咱们柳掌门比过剑。但胜负从未听柳掌门提起,不知是输是赢。”
白眉胡翁冷笑道:“合一门的剑法,确实独步于世。我与柳掌门不是没有输赢,而是难分胜负。既然打了个平手,何须于外人道矣?”
淳于明暗自一凌:虽不知柳泰丰真正剑法如何,但能与柳泰丰打个平手,已是极为不易,看来今日凶多吉少。
慕君冷笑道:“原来你们蓄谋篡教已策划十数年,想必我爹若非惨死于中原朝廷之手,早晚也要中你们的毒手。”
黑袍使者道:“不愧是申屠教主的女儿,果然聪明。”
慕君虽知自己锦帽被十二星宿打落,秘密恐怕再也瞒不住。但听黑袍使者当面拆穿,不禁全身一颤。而其余众人皆是大惊。纵然淳于明早知,但也不免一惊。但最惊的却是鸢如烟,大叫道:“什么?女儿?”
玉非花一怔,道:“怪不得!我说以老娘的风华绝代,别说你一个纨绔公子,连少林方丈都难免对我起尘心。你却对我不理不睬,还出手伤我,原来你竟是……”
淳于明心道:玉非花已是轩月圣教副教主,但黑袍使者知道的事,她却不知。想必春秋逍遥并不把她当自己人,还有事瞒着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春秋逍遥却这般多疑,不肯信人。恐怕便因他背叛过别人,所以害怕别人背叛,才如此疑心。
慕君不理她们,道:“你们当年偷走我圣教化融神功,紧接着集体失踪,便是已有篡教之意。我想圣教上下无一人看不出来。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爹待你们恩重如山,你们却会背叛于他。你胡万杀了武当道士,是我爹收留你,还帮你赶走追敌。你黑袍是我爹一路破格提拔,才当上圣教法王。你雕侠当年身中十八刀,躺在冰天雪地里,几乎冻死,是我爹正好路过,把你带回轩月洞,把你救活。你阴阳婆婆修习阴阳掌走火入魔,莫不是我爹帮你运功引导全身经脉,又助你练成阴阳掌,恐怕你现在坟头草早已三尺高。其实我也不必说这些,现在在场的,除了四魔罗,其它哪个不是我爹的旧相识?我爹都对你们恩情匪浅。但你们却在我爹死后,不但助纣为虐,甚至背叛于我。你们……”她话说完,竟不少圣教众人脸上带上一丝悲戚之意,深感惭愧。
阴阳婆婆道:“小姐,不是老婆子背叛申屠教主,背叛于你。我想咱们圣教的教规,你比我更清楚。女子不能当教主,此乃诅法祖训。而申屠教主便出于此,担心你继任不了他的大位,欺骗我们大家二十年。若不是十二星宿带回消息,我们不知还要被你欺骗多久。你身为女子之身,却想去争夺教主之位。你从一开始,便已违反教规,背叛本教。”
淳于明心道:汉人一直说什么重男轻女,却多流于民间婚丧嫁娶。而皇族常说后宫不得干政,却于国家之事上,不少太后皇后都能参政议政,甚至专权,而且还曾有过周武女皇大帝。但轩月圣教不过一武林帮派,却不能女子当教主。恐怕他们满人的男贵女轻,比之汉人更有大大的甚之。
慕君凄凉的笑道:“哈哈哈……说得好啊。你们这倒打一耙的功夫,十分高明。你们背叛本教在先,十多年前便图谋不轨,谋划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如今却反过来泼我脏水。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怪不得都心甘情愿的追随春秋逍遥。你们果然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
雕侠腾冲道:“小姐此言差矣。我们当年确实万不得已,才隐姓埋名,远赴他乡。但我们销声匿迹十二年,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本教之事。莫非申屠教主惨死南朝之手,我等今生今世也不会重出江湖。而此前圣教百废待兴,群龙无首。我等与春秋教主不忍看圣教从此衰败中落,才自告奋勇,挺身而出。整顿圣教,收揽人心。而春秋教主文韬武略,都不见得在申屠教主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等在英明神武的春秋教主率领下,必可一统中原武林,颠覆南朝,报圣教血仇。”
慕君微微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趁我被困南朝天牢,大肆在教内铲除异己,杀害关押我爹和我的旧部。南朝杀我圣教总坛五百多人,而你们最少杀了上千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们的行事风格,与南朝又有何分别?不得人心者,必将被颠覆,你们早晚自取灭亡。春秋逍遥,有种你给我滚出来,咱俩决一死战。你看在你死后,这些人有多少会忠心于你。说不定他们还会一人一刀,把你碎尸万段。”
白眉胡翁冷哼道:“冥顽不灵!你也配教主亲自出手?逆徒,还不出剑,杀了本教叛徒?为师也好替你求情,让教主饶你一命。”
覃玮道:“师……师父,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师父,以后你我师徒二人恩断义绝。我覃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白眉胡翁喝道:“难道你当真想跟这个叛徒一起背叛教主,共赴黄泉?”
覃玮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不管少主是男的也好,女的也罢。我已领申屠教主死前遗命,粉身碎骨,也要护少主周全。而你们卑鄙无耻,阴险毒辣。我覃玮对你们的所作所为,甚是不屑,乃至痛恨。想我圣教被申屠教主执掌时,万人一心,众志成城。那时我圣教上下,是因志同道合,意气相投,才一起出生入死,共享荣华。但现在他们却是迫于春秋逍遥的淫威,不得已而为之。而且他们服了九虫脑神丸,生死难料,朝不保夕。我不管他们是不是背叛了少主,但我念在大家兄弟一场,定要替他们找春秋逍遥讨个公道。杀害同门,残害手足。春秋逍遥,你这个本教大罪人,敢不敢出来领死。”
混通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我混通今日闻了诸位的乱放狗屁,颠倒黑白,真是死而不甘。春秋逍遥,亏你还自封为教主。哪知胆小如鼠,似只缩头乌龟。你敢不敢出来?是不是怕大爷宰了你?而且你算个什么东西?自命不凡,自视甚高。见到你混爷爷,还不滚出屎轿,出来拜见。你……”
“嗖”的一声,一枚梅花镖从轿内突然打出,想必出于春秋逍遥之手。淳于明大叫一声:“小心!”正想挑剑刺去,打落梅花镖。谁知慕君一指点出,梅花镖已被震偏方向。但诡异的是,慕君紧接着又是一指,把梅花镖打回轿内。但被阴阳婆婆一掌拍出,掌风击落在地。
众人此时这才缓过神,毕竟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不免许多人都“咦”了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在感叹慕君的指法和反应,并非是春秋逍遥暗器的凌厉手法和阴阳婆婆的掌力。毕竟击出暗器和打落暗器,以春秋逍遥和阴阳婆婆的武功,自然不是难事。但慕君却能先震偏梅花镖,再打回去。这种本事,实在少见。
混通“啊”了一声,终于喘出了那口气。他刚才见春秋逍遥突然发镖,来势奇疾,简直避无可避。惊愕之间,竟弃卒保车,拿手掌抓镖,换性命都忘了去做。心已提到嗓子眼,心想自己马上要死,谁知少主却救自己一命。去鬼门关串个门又回来,心已扑扑通通的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