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星夜兼程,两日后晚上,已追出一千多里,换了三次马。经过打听,乔三拜一行正在前面的县城,于是众人便去往这座县城。进的城来,顾成峰等人穿着锦衣卫的衣服,手里拿着金牌。找来守门将士一问,得知乔三拜正在客栈,当即众人前往客栈。
刚来到客栈楼下,忽见对面走来两个文绉绉的青年,好似秀才。一人随口唱道:“随行的是寒月影,呛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淳于明和顾成峰相视一眼,皆暗自叹息。顾成峰道:“走吧,去拜访一下乔太师。”一行人走进客栈,打听到乔三拜的客房,便即走了上去。只见楼上一间房门前有四个官差,但四个官差见到一群锦衣卫,皆上来齐行礼道:“见过诸位大人。”顾成峰拿出令牌,这四个官差急忙跪下,高呼万岁。
顾成峰摆了摆手,四位官差便推开房门,一干人等全走了进去。只见衣衫褴褛、面如死灰的一位老者,靠在床上,凄凉苦笑。他眼皮都没抬,悲戚道:“老臣已接到消息,皇上派锦衣卫抓拿老臣。看来皇上已决计不肯放过老臣,连陵都不让老臣再去守。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先皇死前曾对老臣说:恪谨忠贞,可计大事。而老臣虽为巩固个人权势,未免党同伐异、残忍歹毒。但老臣曾力排众议,起用辽阳战败后遭受谗言的熊廷弼。抛开私怨、违心推荐赵南星、孙承宗等一批能臣直臣。老臣绝非赵高,不系大秦帝国。死前曾说始皇帝虽一统天下,但我赵高翻手之间,便毁掉秦国万年基业。老臣心系大明江山,把持朝政间,国内形势良好,辽东局势平稳。可老臣却走上亲手帮别人走过的老路,死在那些王八蛋和混蛋的手里。”说着竟落下两行清泪。缓缓站起身,唱道:“随行的是寒月影,呛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唱的好啊。本千岁难以东山再起,卷土重来。落到这般田地,恐怕只剩一条死路。本千岁不需你们动手,去给本千岁拿条白绫,本千岁自己来。”
顾成峰和淳于明相视一眼。淳于明叹了口气,道:“给他拿吧。”青云道:“他……”淳于明喝道:“给他拿!”青云恶狠狠的瞪乔三拜一眼,道:“真是便宜了他。”下楼找掌柜取条床单,撕开绑成一条白绫,又走进屋来。绕过房梁,两端绑个死结。又给乔三拜搬来高凳,退于一边。
乔三拜看了看这些锦衣卫,只觉其中一位好似在哪见过,冲淳于明道:“你是锦衣卫哪个衙门的?是不是见过本千岁?”淳于明叹道:“见不见过又如何?本来我等想把你碎尸万段,但你既想自己体面,我也不想强人所难。请吧。”
乔三拜悲凉一笑,道:“皇上还想把老臣碎尸万段。好!老臣给他一个机会。先帝爷,老臣来看你啦。”说罢踩着凳子上吊自尽。
等乔三拜死后,淳于明让外面四个官差,把乔三拜遗体带回京,当即带人走了。一行人晃晃悠悠的骑马走在路上,虽合一门大仇得报,但众人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淳于明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乔三拜虽杀我合一门数百条人命,但他自己也落到这般田地。昨日还受人高呼千岁,今日死时却凄凉一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不管是呼风唤雨,还是碌碌无为,到头来都难免一死。不外乎始皇帝派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或许传宗接代之所以看的这么重,其实是找个人,寄托于自己的希望,让他替自己活下去。生命诚可贵。只盼每人不管名扬万里,威震四方,还是凡俗平庸,平淡等闲,都能逢凶化吉,万事如意。”
顾成峰道:“望武林再无纷争,江湖再无仇杀。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淳于明和顾成峰不约而同,蓦地皆迎天长笑。二人大笑片刻,顾成峰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人生在世,得一知己,夫复何求?眼下我们还是如李太白一样,去痛饮三百杯。”
淳于明哈哈一笑,道:“高山流水,伯牙子期。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小弟今生能与大哥结识,结为金兰兄弟,真乃人生一件快事。既然人生得意须尽欢,那小弟当舍命陪君子。走,小弟与大哥找个地方喝它个不醉不归。”
顾成峰大笑道:“好,走!”二人纵马驰骋,直奔远处透出微弱光亮的小镇。到得镇上,二人皆酒兴大发,自顾自的海喝畅饮,不知何时醉了过去。
次日醒来,二人准备道别。毕竟淳于明一行往东南,顾成峰却往正南,其实并不顺路。顾成峰道:“那好,贤弟,大哥且先走一步。但不知下次再见,却是何年何月。唉!保重,后会有期。”淳于明还礼道:“大哥保重,后会有期。”顾成峰跃上大马,纵马往南。淳于明见他消失在视野里,道:“走吧。”带人骑上马,往东南而去。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往南行进。淳于明道:“此地距煕煌山还有多远?”青云道:“一千八百多里。”淳于明点了点头,道:“也不知青阳师兄和青颖师姐他们回没回到煕煌山。”青云道:“这个……我们在京城呆了好几天,这几日又在追赶乔三拜。若他们脚程快的话,应已离煕煌山不远。若慢的话,可不好说。”淳于明道:“刘仪乾、铁鹰手、冯玉阳已死,诸葛五兄弟不知所踪,苗小凰和胡一刀未护送郡主回京,担心皇帝怪罪,已回本门,朝廷现在已无什么高手可用。而且朝廷正在整顿东厂西厂、锦衣卫,应不会有人再去追赶神农帮的人和咱们的人。我猜应没什么大碍,走吧,咱们先回合一门。驾!”一行人疾驰而去。
三日后下午半晌,一行人已赶上千里路。青云道:“掌门,前面便是合阳,咱们进不进城?”淳于明道:“天色还早,继续赶路。”众弟子道:“是。”众人绕城而过,驾马纵行。
又赶四十里路,路过一片树林,却见树林里横七竖八扔着破衣烂衫,有些还打着补丁,不过身上却绑着口袋。青云惊道:“掌门,这是丐帮中人的打扮。”淳于明勒马上前,停在一袭衣着整齐,好似稻草人一般的破衣烂衫前,登时头皮一麻,目瞪口呆。原来这衣服里面不是稻草,竟是一张人皮。但却毫无生气,好似树皮一般。面鼻塌陷,眼珠脱落,半无血色,干涸皱裂。青云叫道:“这这这这……这是化融神功。”
淳于明惊道:“化融神功?难道春秋逍遥已南下?”青云道:“弄不好还真是春秋逍遥。慕教主还在东北,诸葛五兄弟只有半部化融神功,而且直到现在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化融神功。即使是真的,也不可能练得这么快,更不会有这般威力。”青泺道:“春秋逍遥吸这些人的功力,估计是为了疗伤。”
淳于明看着这些“稻草人”咬牙道:“简直惨无人道,真该当时杀了他。”青云道:“也不知春秋逍遥逃到哪去,还在不在合阳。”淳于明思索一下,道:“不管他在哪,想找到他可没那么容易。之前轩月圣教找他十几年都没找到。这人销声匿迹、人间蒸发的本领,与他的化融神功有的一拼。怕是他若不想现身,谁也找不到他。”青云道:“那怎么办?这个大魔头未免太丧心病狂。”淳于明思来想去,道:“看来只能等他自己现身,不然别无它法。而且我们以后一定要小心行事,春秋逍遥在暗,我们在明,得处处提防。”
青云道:“掌门说的甚是。春秋逍遥败于掌门之手,不但痛失魔教教主之位,而且还在天下英雄面前颜面扫地。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定会疯狂的报复。”青泺蓦地叫道:“不好!春秋逍遥若再往南,岂不马上便到煕煌山?莫非他是冲我们而来?”淳于明闭目一思,道:“看这些尸体的样子,应已死好些日子。只是这条路人迹罕至,所以到现在还未被人发现。而那时我还在刑部大牢,你们还在京城。以春秋逍遥的能耐,不会不知。如此看来,他未必冲我们而来,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走,我们抓紧赶路。今晚先不要休息,等回到合一门再休息。驾!”快马加鞭,星夜赶路。
次日一早,一行人便到煕煌山脚下,当即来到主殿,只见已一片狼藉,到处翻箱倒柜。青泺狠声道:“定是那些朝廷鹰犬上山抓我们,却见我们已人去楼空,便大肆破坏。”
淳于明叹道:“比起轩月洞被付诸一炬,朝廷待我们仁慈的多。这些都是小事,大家先收拾收拾。”众人愤愤不平的暗骂两句,开始打扫屋子。
淳于明回到北院居室,虽也杂乱不堪,但比前殿已好的多。或许来北院的官差走马观花的搜索一遍,见没人便即下山。于是淳于明把北院打扫一遍,然后中午弟子们又简单做些饭菜,众人用完饭后,继续打扫屋子。
五日后,青阳青颖一行才回到煕煌山。而青颖虽还脖颈里缠着布条,却已气色好得多,只不过身体还是很虚弱。青阳道:“掌门,我们跟神农帮的人离开京城后,便和他们分手,自行回合一门。青颖受伤太重,我们不敢着急赶路,才这么慢回来。而我一路上四处打探消息,得知掌门已脱险,又往南下,想必也是回煕煌山。我便直接回来,没再去别处。”淳于明道:“回来就好。快带青颖师姐先去休息,更要照顾好她。最近我们都没什么事,也没听朝廷有什么消息。怕是乔三拜一死,朝廷的善后之事太多,他们一时半会也顾不上我们。我们正好借此机会,韬光养晦,养精蓄锐。都去吧。”众弟子此时都已出来迎接青阳等人,所以都在场,齐道:“是。”各自去了。
淳于明去礼仪阁见厚重的大铁门完好无损,暗自心安。打开大门,见太正青玄剑也在。想起此番下山的周遭经历,心有余悸。于是让青泺和青云为自己守在外面,又去合一密室,修炼合一武经。
一月后,煕煌山枫叶西湖。淳于明冲众弟子道:“现在又过一月,江湖上风平浪静。但司马法云: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我们不能居安不思危。而且现在合一门中人都在场,受伤的也都已好利索。尤其是挺身而出,慷慨赴义的青颖师姐,已身体康复。这是我们合一门的大喜事,所以现在是我要兑现承诺的时候。半个月前,我已把合一武经上的一些武功传给大家。合一剑籍上的剑法,也传给大家一些。现在咱们大家先比剑法、再比拳脚、再比轻功。谁的剑法好,我便传他剑法。谁的拳脚好,我便传他拳脚。谁的轻功好,我便传他轻功。去抽签吧。”
众弟子都忙去抽签。先比剑法,再比拳脚,再比轻功。淳于明细细观察每位弟子,找到适合他们的武功。经过一番观察,淳于明只觉:青阳剑法虽在众弟子中名列前茅,但他练剑十多年,还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未免天资欠缺,努力不够。但熟能生巧,勤能补拙。而且青阳平日比较爱跑腿,当即传他一些合一剑籍和纵云术的口诀,让他先练着。而青云性格较老实,出剑收剑都讲究分毫不差,别人怎么教,他便怎么使,未免不会变通。于是传他一套掌法。毕竟掌法必须得招式到位,而且还需蓄积真气,不然威力大打折扣,比较适合他这循规蹈矩之人。青颖剑法、拳脚、轻功都说得过去,但未免有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比较保守。不够杀伐果断,容易丧失制敌良机。淳于明给她提个醒,还是让她继续练剑。青泺的剑法、拳脚、轻功都比较中庸,只因她有些不愿吃苦,下不进去功夫,总觉差不多即可,不精益求精。淳于明不知拿她怎么办,一个人心里不想成为武林高手,谁又能拿她怎么办?于是也让她继续练剑。
经过一番比较,淳于明发现还是有几个可造之材,但只是相对比较。师父收徒弟,肯定脾气相投,瞧着顺眼。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之前合一门的掌门长老,都是些萧规曹随,按部就班之人。毕竟木正风大名远扬,剑术如神。所以木正风怎么教,他们怎么学。讲究学的恰到好处,不偏不移。生怕这招差了分寸,使不出木正风一般的威力。未免比较呆板,缺少变化。
殊不知孔子仁义礼,自成儒家。老子无为治,自成道家。墨子兼爱世,自成墨家。都是看的同一片天下,却有不同看法。找到属于自己的独到之处,名垂千古,流芳百世。所以一味只学别人的,没有自己的独到见解,如何能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现在合一门的弟子便如此般,不够灵活。当然或许也有门规教条,师父之言重如山的缘故在里面,弟子们不敢随意更改本门武功,不敢换个方式演绎使用此招。教化人与愚弄人,有时只是一步之遥,一念之差。或许是出自好心去教化,谁知弄巧成拙,适得其反,变成愚弄。
淳于明道:“有位前辈曾给我说过,武功在意不在力。意不到,学再多招式也成不了高手。你们想怎么使剑怎么使剑,想怎么出掌怎么出掌。只要你们觉自己这么使剑出掌有道理,那便去用。好了,该传的武功我都已传给你们。半个月后,咱们举办门内长老大会。以前咱们有几位长老?”
青阳道:“五位。分别是传功、执法、护法、戒律、礼仪。传功长老自然是选除掌门以外,本门门内武功最高者担任。执法长老当然得看德品,大公无私,公正严明,不徇私舞弊,包庇袒护。护法长老当然得看智谋,门内遭遇外侵时,得会安排人事,护山镇派。戒律长老当然得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门下弟子谁若犯错,立马能说出本门门规,当即做出处罚,交于执法堂执法。而礼仪长老一般由女子担任,负责本门典礼,招待来宾,还有其它的一些日常琐事。”
淳于明道:“原来如此。既然有先例可循,那我们传功长老比武决胜负。戒律长老大家比拼默字背文。执法长老、护法长老、礼仪长老大家推举。但不能拉帮结派,必须秉公推举。谁若暗藏私心,跟那个乔三拜一样,党同伐异,我可把他逐出师门。”众弟子忙道:“是,谨遵掌门之令。”淳于明道:“都去准备吧。”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