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明道:“好。那我还是一招‘双龙出海’,别的我用的不熟。”陈南实点了点头,并不答话,担心蓄积的真气断续。淳于明真气一蓄,猛地拍去,不等结果,接着再拍,但以他的内力,果不其然,连使两招“双龙出海”居然已把陈南实震得根本无法抵挡,倒飞出去,喷出一口鲜血,亦不必再看他的嘴,显然已输。
乐儿和茜儿一喜,拍手道:“……”刚想拍手叫好,却想起打败的乃是丐帮副帮主,如此兴高采烈,岂不伤和气?何况她们还在安府住那么久,没少见陈南实,立时忍住。
淳于明也又惊又喜,忙跑过去,把陈南实扶起,道:“陈副帮主,你没事吧?”陈南实苦笑道:“没……没事。不过……老田,老李。我看你们俩也不必再比。我不相信,你们俩能接他两招。”
田骞和李克平暗自点头:自己与陈南实的武功,在伯仲之间。他想胜自己固然不易,自己想胜他,亦非易事。或许自己能比他少跌尺许,数尺许,少受点内伤,但定也接不了两招‘双龙出海’。
田骞叹道:“冰云寒经,果然神奇。如此寻常的掌法,在冰云寒经的催动下,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对付绝顶高手,你的掌法或有不及。但对付我们,绰绰有余。后生可畏啊。我们当真老了。”
李克平道:“走吧。宝剑赠烈士,美女赠英雄。我看咱们不必在这班门弄斧,贻笑大方。这抚琴奏曲的机会,理应让给淳于少侠。”
田骞哎了一声,道:“正有此意。走。”二人扶起陈南实,这便离去。
淳于明也不再久留,转身就走。但刚走到二楼楼梯,却听一阵琴声传来,他登时全身一震,居然是‘梅花弄’。显然柳晓灵听说过他和朱淑妍的事迹,故意奏此曲,引他留下。但殊不知,淳于明现在最不想听的就是‘梅花弄’,最不想想起的人,正是朱淑妍。快步而去。
但走了没多久,本是空无一人的大道,却迎面走来数十个急匆匆的人。乐儿和茜儿暗惊,不由自主的伸手抓住淳于明的两只袖子。待来人到得近前,为首一人微微一怔,把盖得十分严实的大檐帽取下,微笑道:“淳于少侠。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淳于明借着月光好好瞧了瞧,乃是一位十分有风度的老者,但风霜之色,颇为浓郁。吃惊道:“程帮主?”
此人正是程典,他嘘了一声,道:“小徒大喜,老夫特意从西安赶来,匆匆见了一面。但不敢久留,暴露行踪,才乔装打扮,以免连累旁人。”
淳于明心想:恐怕被人发现你,不但连累旁人,还连累自己。道:“正是正是。但前辈既肯现身见我,晚辈真是诚惶诚恐,有负信任,愧不敢当。”
程典微笑道:“少侠侠名远播,老夫深有耳闻,焉能信不过少侠?而此番小徒成亲之事,有劳少侠多为相助。今日重见高贤,甚感快慰。但老夫还有要事在身,不再久留,有缘再会。”
淳于明抱拳还礼,道:“有缘再会,前辈保重。”程典一笑,道:“保重!”戴上帽子,带人走了。
淳于明暗自叹息:程典曾经也是英雄好汉,受人敬仰,如今来到中原之地,江湖人士不敢见,武林人士不敢会,瞻前顾后,生怕被人出卖。而他这一走,估计便是回西安,闯王现在的巢穴。但他能冒着杀身之险,赶来给安素素道喜,如此良师,实在难寻。而安素素和顾成峰直到现在,也没给闯王效力,想必一是程典并没逼他们,他们自己暂且亦无此意。二是因武林盟主少林已昭告天下武林,不得武林人士,越俎代庖。言下之意,便是要想给朝廷或闯王效力,就退出武林,不然受天下武林人士所击杀。如同我,若非已退出合一门,无门无派,才当朝廷王爷,否则即成天下武林共击之的人。而瞿太渊和瞿常洛,现已全面脱离凌山,再无瓜葛。如此一来,武林各派能保全,不受旁人所干扰,以免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且允许给朝廷或闯王效力,只要退出武林即可,两全其美,两不耽误。但骨子里,分得很开。顾成峰和安素素,若想为闯王效力,只有一条路,退出神农帮或丐帮,别无它路。但一个乃中原第一大帮,一个乃天下第一大帮,让出帮主之位,谈何容易?我若非青阳等人惨死,或许我含含糊糊的继续担任合一掌门,未必真肯退位让贤。但他们一死,我内心愧疚,当时又急于去找慕君,一咬牙便让了。不然我现在应整日和青阳、青泺等人在煕煌山,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岂会现在住在南京应天王府,行尸走肉,孤独残灯?
乐儿道:“哥……哥。你在想什么?”淳于明道:“我……没事。对了。今晚见过程帮主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全当没见过。”茜儿道:“肯定不说。不……我今晚谁都没见,我说什么?”淳于明一乐,道:“好。明日一早,咱们启程回沙州。待素姐姐办完回门宴,我送你们回煕煌山,我再回南京。”乐儿喜道:“大杨他们因青平掌门之令,还在合一门。掌门若去煕煌山,他们一定很高兴。”
淳于明心道:大杨他们还年纪小,此次来桂水,路途遥远,且人多眼杂,青平担心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不想带孩子们,情理之中。而乐儿和茜儿,若非安素素和我联名寄信,估计她俩也下不了山,只能呆在山上。只是……道:“去煕煌山就罢了,我不想再登合一门,只能把你们送到山脚下。或者你们干脆跟青平他们回去算了,我就不送。”
乐儿和茜儿急道:“那怎么成?你都答应了我们,焉能反悔?”淳于明想了想,道:“哎呀。到时再说。走。”直接走了。二人道:“嘿!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出尔反尔,连小孩都骗。”淳于明回头一笑,道:“你们俩再不走,遇到鬼,我可不管。”二人一惊,忙快步跟上。
奔波十来条街,找到一家未打烊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淳于明一人一间,乐儿茜儿两人一间。并非淳于明小气抠门,为点房钱,硬让她俩挤一间。而是她俩非要住一间,彼此照应,不然害怕。淳于明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开好房,各自关门睡觉。
次日一早,三人在街上小摊吃罢早饭,来到顾府。但顾成峰早已带人在门口等待,却都是他家里人,没有江湖中人。而他脸色依然不太好,显然伤势尚未痊愈。不过眉目间精神十足,娶亲之兴奋,是掩盖不了的。他上前笑道:“大舅哥,让我好等。之前去沙州,你没少难为我们。今日你来叫妹,接她回门,也没那么容易。”
淳于明哈哈一笑,道:“看来你们早有准备。说吧。什么规矩,才让我接妹子回门?”
顾成峰一扬手,左右斟来九碗大酒,端起一碗,笑道:“请。”
淳于明见一碗少说有半斤,这九碗就是四斤半,而且这还是个大门,里面还有内门,自己为顾志强准备九道门,若顾成峰也给自己准备九道门,一道门四斤半,九道门差不多四十斤,这谁喝的了?道:“同喜同喜。你顾家添人口,安家也添人口。碰一碗,碰一碗。”硬塞给顾成峰一碗。
顾成峰向来爱酒,但此时却一滴酒都不想喝,有意灌醉淳于明。道:“碰一碗当然可以。但你不喝够九碗酒,别怪我不讲义气,把你拒之门外,不让你进去。”
淳于明嘿嘿一乐,道:“罢了罢了。九碗就九碗,我喝。”端起一碗,一饮而尽。毫不停歇,连饮九碗,而顾成峰陪了一碗。但四斤酒下肚,谁若说一点醉意都没有,头一点不昏,那他一定喝的是水。淳于明现已觉有点酒劲。
顾成峰携手领他进门,到得前堂门口,果然陆向天带头在等候。他笑道:“淳于少侠。你过了顾帮主的关,也得过我这一关。”
淳于明道:“看来你们不把我灌醉,誓不罢休。”陆向天哈哈一笑,道:“你已喝了九九同心。来喝我这八方来财。”淳于明哎了一声,深知躲不过去,不再啰嗦,端起就喝。
或许陆向天觉得跟淳于明关系并非多近,这么灌他不好意思,说道:“少侠好酒量。我敬你一碗。”当即跟他碰了一碗,算饶了一碗。
来到中堂,带头的陈克负,他笑道:“喝完八方来财,该喝我这七星高照。”淳于明笑道:“幸好你们不是让我一路喝长长久久,这七星高照,是该喝的。”端起就喝,而陈克负也陪了一碗。
而陆向天之所以排在陈克负前面,是因陆向天毕竟是一派掌门,要比他这个副帮主,稍高一筹。
然后一路六六大顺、五福临门、四季平安、三羊开泰、双喜临门,可算喝到安素素的跟前,乃是洞房门口。而他喝了一路,早已头昏脑涨,估计别人不劝他,他自己都耍酒疯,找酒喝。
安素素已穿上寻常服饰,乃是叫花子服,恢复丐帮帮主的打扮。道:“我大喜之事,你忙前忙后,跑里跑外,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我敬你一碗,祝你一帆风顺、一世平安、一生多福、一步登天。”
淳于明醉醺醺的笑道:“应该是我祝你。望你和顾大哥一心一意,始终如一,相伴一生,一世不变。”端起酒碗,与她相碰,各自饮下。
顾成峰笑道:“好。大舅哥。你这就可以把安帮主领回去。九日后,我必到沙州。”
不同地方有不同习俗。此时娘家人叫女回门,丈夫是不能跟随的,且婆家人亦不能跟随,全由娘家人带会。因此淳于明带走安素素,坐上马车,启程回沙州。至于其他人,由顾成峰去送别。他又不是主人,不是新郎,轮不到他去送行。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躺马车上睡觉。
此次回沙州,并未走此前遇伏的山谷,以免再遇伏。回门比迎亲简单的多,没那么多讲究,但乐儿过来调笑说:“我问了三四天,你猜素姐姐和顾帮主,同……同房没有?”淳于明正坐在马车上,乐儿闲着没事,过来找他唠嗑。他道:“关我何事?小孩子家家,打听什么不好,尽打听些不羞不臊的。”乐儿郄道:“难道你不好奇?”淳于明道:“我……说来听听。”乐儿呵呵一笑,道:“想知道?不告诉你。”跃下马车,去了。淳于明气道:“嘿!”默然叹了口气,心想:安素素与顾成峰各自都是一帮之主,这以后两地分居,聚少离多,饱受相思之苦,怕是不免。但我和慕君,少说蝴蝶谷一别,数月不见,不知她有没有想我。而朱淑妍,永远见不到,但她临终前曾问我‘你会不会想我?’如果你听得到,我再回答你一次,会!
九日后一大早,回门宴正式举办,来宾基本还是桂水那些人,少林武当各派掌门长老,依然没来,门下派个俗家大弟子,作为代表。大多好汉被安排在酒楼,由丐帮八七六袋弟子坐陪,当然以此类推,五四三二一袋弟子,按对等的宾客坐陪。
淳于明、陆向天、花不败、田骞、顾成峰等,均在安府临时搭建的酒桌上坐下,而安府厨房很大,完全无妨烧火做饭,供应这些人吃喝,况且府内只有四五十桌,人也不算太多。
男一席自然是新郎,女一席自然是新娘,但淳于明作为娘舅哥,并无座次,往返于各桌,敬酒寒暄。而顾成峰的气色已好得多,显然又休息养伤数日,康复不少。淳于明和他连饮九碗,便即辞席,转去下一桌。
直到敬到女一席,男一席坐陪的是田骞、陈南实、李克平,还有顾成峰带来的陈克负、陆向天、归不桐、康鄞,他们一席。女一席是安素素、乐儿、茜儿,其余人都是顾家的三姑六婆。安素素说:先别忙活,坐下吃点东西。淳于明也不客气,坐下吃点饭菜,压压酒劲,反正也没什么外人。顾家三姑六婆,自然不会笑话他,毕竟现在已是一家人,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