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愿意!”
明洋回答得干净利落,对面三人皆睁大了眼睛。
“明少爷,你或许未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
“江三先生不必再言!”
明洋微笑着打断了江明灭,环视了众人一圈,一脸笃定:
“我正是明白你的心意,才会这般义无反顾,从接到你们手书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净身出户、与晴儿在此隐居的心。”
闻言,江明灭大大松了口气,秦芳菁更是笑若桃花洋洋得意,二人都未曾料到,明洋会答应得如此痛快。
也难怪秦芳菁会如此欣喜,其实此事从头到尾,皆她一手设计的一个“计划”,眼下看来,“计划”成功了。
先前雨晴闹出家之时,江老夫人急中生智,让江明灭把秦芳菁接到了家中劝说雨晴。看到女儿经过一番“劝说”后,果然情绪大振再不言出家之事,江老夫人高兴之余亦感激于秦芳菁,暗地里,更是有些自鸣得意。而让江老夫人意想不到的是,被自己予以厚望的秦小姐,竟是位更高明的布局之人。
原来,秦芳菁在劝解雨晴的同时,亦被后者的一番痴情感化,于是演戏骗过江老夫人后,又做通了江明灭的思想工作。与江明灭一番商议后,秦芳菁认为,想让明洋将雨晴明媒正娶到曹家固然是异想天开,鉴于二人先前鲁莽私奔的失败教训,若是想长相厮守,上上之策无疑是在潢南寻一处隐秘之地隐居。
经过连日苦寻,江明灭竟意外的在离曹家店不远的“太平胡同”,寻到了一处荒废已久的小院。在从一酒鬼手中接过院门钥匙后,江明灭打量着杂草丛生的凋蔽小院,暗自得意,心想任谁都猜不到出身世家的江曹二人,会到“太平胡同”这个不折不扣的大杂院中深居。
而即便寻到了“世外桃源”,充其量也只是个好的开端,秦芳菁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是如何让即将为人父、将来还要继承庞大家业的明洋放弃一切净身出户。一番冥思苦想后,秦芳菁再次灵光闪现,先是让雨晴写了封情意绵绵的手书,而后,又对江明灭软硬兼施,逼着其揣着手书去接近长顺……
将手书交到长顺手中后,秦芳菁和江明灭还为明洋预备了一大篇的劝说之辞,以应对后者在各种情绪下的各种推脱,却不想会如此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复。
“好!好!”
江明灭连连击掌,对雨晴道:
“四儿,先前三哥对你说什么来着,我早就说过明少爷不是薄情之人,亏你当初还闹着要出家,你说,你傻不傻!”
雨晴将头埋得更低,依旧含笑不语。明洋闻言,诧异道:
“什么?晴儿,你要出家?”
雨晴娇嗔了一声,故作愠状推了明洋一把,弄得后者一头雾水。
“可不是嘛!若不是我苦口哀求,明少爷,你的晴儿此刻只怕已在尼姑庵里敲鱼啦!”
秦芳菁微微得意,故意猫下腰去,看着雨晴红扑扑的脸说到。
明洋自然不知先前情景,眼下听了这话,一脸焦急和慌张:
“晴儿,你当真有过此念?”
话说任谁还没办过几件糊涂事?此刻看着明洋的脸,雨晴心中又喜又愠,却找不见一丝理由对其发火,而面对其口气慌乱的追问,她更是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秦芳菁看出了雨晴的心思,见其踌躇不言,赶忙接过话茬道:
“哎呦明少爷,你可消停一会儿吧!若不是因你,雨晴何苦会那般极端?”
明洋被噎得够呛,神色微微尴尬,然而心中被无限放大的好奇,亦无法让他就此打住:
“晴儿,莫非是因为我们的孩子被……”
话才说了一半,明洋便缄口了,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且说江明灭听罢,当即面色一变,将目光忐忑的游离于秦芳菁和雨晴之间,正欲开口缓和一下此间尴尬,却听秦芳菁轻声叹道:
“唉!既然到了眼下这步田地,我想咱们几人之间也没什么说不得的了,雨晴,我们秦家对不住你!天赐……唉……”
一提到那位混世魔王般的弟弟,秦芳菁自己都觉着有些难以启齿了。
却见雨晴反倒抬起了头,直视着众人,神色极为平和:
“往事都不必再提了,如今我心如止水,只想与明哥安安静静的度完此生。”
明洋听罢,亦是一脸知足:
“晴儿,不必再说了,你的心意我都懂。先前我亏欠了你太多,你放心,我会用整个后半生来补偿你。”
雨晴轻轻点了点头,握紧了明洋的手。
当岁月都已失去,流年与离别相遇,我们还能否哼唱出过往的旋律?
见二人似已将过往之事全然看淡,秦芳菁也露出了一丝浅笑,欣慰之余,忽然想起了昨日秦天赐意外受伤的事:
“诶,明少爷,不知昨日你为何要来我家?”
明洋将目光垂了下来,定睛整理了一番思绪,缓缓开口道:
“其实,昨日我是去找你。”
“找我?为何找我?又……又为何使我弟弟伤成那样……”
秦芳菁言语间离离闪闪,似在刻意回避着什么,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雨晴的心:
“啊?明哥,你……你又和秦天赐动手了?”
明洋轻拍着雨晴的手,只是微微一笑并未解释,随即又对秦芳菁一脸正色道:
“不错!秦小姐,昨日我确是想起了一件要事,不得不登门造访你。”
秦芳菁被明洋的情绪感染,亦在不觉间神情严肃起来,扫视了江家兄妹几眼后,试问道:
“是何等要事?不知……不知此刻……当讲不当讲?”
明洋亦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皱了皱眉说道:
“既然言已至此,眼下又无外人,那我就一齐讲与各位听听罢,也好集思广益!”
……
初夏,阳光正好,墙上生机勃勃的爬山虎,恰到好处的消却着小院从前的破败荒凉,院中错乱生长的杂草,似也因沾了人气,亦不再显得荒芜。
而与满院生机勃勃对比鲜明的是,此刻小屋中的空气,却被不断迸发出的思绪碰撞得压抑不已。
听完明洋的一番想法后,众人皆陷入了不同程度的思考,半晌,才听秦芳菁吞吐着开口道:
“说来也是惭愧,我虽说是学洋医的,却也分不清李树仁那日配的是何药,况且是不是毒药,还很难说。”
听秦芳菁这么一说,明洋眼中瞬时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心有不甘:
“那……那秦小姐是否还记得那瓶药是何性状?或许回头翻翻医书,会有所收获呢!”
“我只记得那药腥臭至极,当时只是嗅了嗅便赶紧放下了,还真就没仔细观察性状。再说当时雨晴伤成那样,我哪还有闲情留心那些?”
说罢,秦芳菁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到了雨晴身上,只见后者黛眉紧蹙神色严整,显然是在深度思考着什么。
正当三人皆陷入沉默之时,江明灭突然问道:
“对了明少爷,你为何会突然对那瓶药这么上心?”
闻言,明洋随即陷入了一种微妙的进退两难,迎着面前的三束迷茫目光,他真想将郎五爷发现的秘密说与众人,但又怕此事关系重大,一旦说出口去不知会引来多大麻烦,思来想去,他依旧踌躇着不愿开口。
“明哥,有些话我已憋在心中很久了,一直想说未说,不知你可否想听?”
一直沉默不语的雨晴突然开口了。
“晴儿,你有话便说嘛,何苦憋在心里。”
江明灭和秦芳菁也随即接言道:
“是啊,快说快说!”
雨晴空咽了一口,似在压制内心的巨大波动:
“明哥,此事我也只是猜想,本不想说出来平添事端,可既然你怀疑李树仁要下毒害我,那我反倒要说出来了。其实我对李树仁一直心存戒备,总觉着他在暗中害我江家。”
雨晴平静如水的将心事讲出,却让其余三人惊愕不已,且不说江明灭和秦芳菁,单听明洋再开口时,已有些结结巴巴:
“晴儿,你……你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因为一种直觉,因为对江家医术天生的自信。”
“四儿,你再说清楚点儿!”
江明灭直直的盯着雨晴,此刻全身上下只有两片嘴唇在动。
“三哥,难道你不觉着,先前曹老夫人暴死,时辰、死因都太过蹊跷?当时咱们江家全堂会诊,所配之方曹老太太服了半月后已渐康复,为何就突然撒手人寰了?而为其施治的,除了咱们家的人就只有李树仁了,当时我就对他起疑,我还记得他为曹老太太开了一瓶洋药!”
“雨晴,那瓶药是……”
“姐姐听我说完!”
雨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秦芳菁,目光忽然便得锐利无比:
“还有大哥误服砒霜那次,更是蹊跷!就凭郎家那样家规森严的人家,怎会让砒霜混入伙房?而当时在场的十几个人皆吃了郎家的双皮奶,为何单是大哥的那一碗有毒?再说我们与郎家向来无冤无仇,他们怎会用这等拙劣手段害我大哥性命?”
言此,雨晴忽然转头看着江明灭:
“三哥,且先不说这两件事中是否另有玄机。不知你是否察觉,这两件事中受害的其实都是咱们江家?而且都有李树仁从中参与?难道这还不够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