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家众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雨晴神情专注的拔去曹四爷头上的银针,拂起衣袖擦了擦额头土灰色的汗珠。
正当最后一根银针飞旋拔出时,曹四爷猛的睁开了眼睛,正好与一脸灰土的雨晴目光相遇,又惊又气间曹四爷挣扎着就要坐起,亏得雨晴手疾眼快拔出了银针,才未酿成惨剧。
“你滚开!”
曹四爷手捂着天灵盖,一把撞开雨晴,奈何身体虚软无力,此刻只得斜坐在榻上呼呼喘着粗气,以示心中怒气。
雨晴毫无防备的被曹四爷推倒在地后,双手紧紧捂着小腹,眼神惊恐的看着曹家众人,瑟瑟发抖间面色极为不安。
明洋赶忙上前抱住雨晴,侧身警惕着曹四爷,一面轻拍着雨晴肩膀一面回首愠怒道:
“爹!晴儿有孕在身,你怎能推她!”
“啊?!”
众人皆是一声惊呼,明洋瞧不见身后诸人是何表情,只见榻上的曹四爷闻言后,如遭五雷贯顶般全身一颤,脸上每一寸肌肉皆毫无规律的抽搐着,不断变换着表情,无力的半抬起一只胳膊,一根手指半弯着颤悠悠的指着雨晴,竟已说不出话来。
“儿子!你咋能做出这般混账事呀!”
四夫人一声疾呼后,如烂泥般跌坐在了雨晴对面,双手胡乱的四处拍打着,一边哭嚎一边嚷嚷着:
“不能活啦!”
心烦意乱间,明洋下意识的看了符雨一眼,只见后者被明星紧紧抱住,背脊剧烈抖动着随时都要嚎啕大哭,而明星的眼中,更是显露出无与伦比的失望。
“你们这是干嘛呢!哭我没死在外头吗!”
明洋怒吼一声后,愧疚之情又随即涌上心来,一时间烦乱不堪。
“你他妈的还不如死在外头!孽种!混蛋!老子他妈的剁了你!”
曹四爷撕心裂肺的发泄着满腔怒火,扑腾着身体便要冲下床榻,正伏在地上嚎哭的四夫人突然反应过来,挣扎立起后便一头冲上前去架抱住了曹四爷,一面与其较力一面回头对明洋呼喊道:
“你快走啊!快走!”
心乱如麻的明洋这才反应过来,刚要有所动作,却听曹四爷又咆哮道:
“别走!她不能走!她肚子里的更是个冤孽!不能留!不能留啊!”
咆哮之声堪比雷霆,怒气满盈间却带着更多的惊恐。
明洋一听父亲竟要对雨晴腹中骨肉下手,心想这还了得!赶忙将雨晴扶起便要夺门而出,正当此间,却有一人慌慌张张的破门而入,扑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却见长喜这么一急,说话倒有些流利了:
“四爷!老……老秦家来抢人啦!都……都到门口啦!”
“啥?!”
明洋一听这话,更是急得有些心慌,情势急迫哪还容得下细细思量!不想拉着雨晴才跑到内院,便被一脸凶神恶煞的秦天赐迎面堵住了去路。
……
“你俩上哪去!”
秦天赐双臂大张拦在二人跟前,愠怒之余又有些得意洋洋,身后,呼呼啦啦的跟过来七八个秦家家丁,手中皆操着家伙。
明洋面色一怔,赶忙回身护住雨晴,发觉雨晴紧抓着自己的手已抖动得有些僵直,随即心中的慌乱一散而尽,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指着秦天赐喝道:
“秦老疙瘩!这他妈的是我家!”
面对明洋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道寒光,秦天赐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仗着身后家丁众多,仍底气十足的针锋相对道:
“爱他妈的谁家是谁家!你身后站着的是爷的人!”
“全他妈的给老子滚开!不然老子有一个宰一个!滚!”
明洋忽然朝前两步,作势挥舞着手中匕首,突觉手腕一麻,移目间只见那匕首已被一秦家家丁甩棍打落,刚要弯腰去拾,却瞥见秦天赐冷不丁的朝自己飞出一脚,欲要闪躲已来不及,只觉眼前一阵金星闪过,鼻间酸楚难当,一股湿咸腥红随即喷涌而出。
明洋刚要起身还击,却见秦家家丁已围拢了上来,几根齐眉长棍已横在了自己跟前。
秦天赐哈哈一笑,脸上横肉颤动着对雨晴喝道:
“不要脸的娘们儿,还不跟爷回去!”
雨晴蹲坐在地,紧紧抱着满脸鼻血的明洋,身体颤抖间眼光忽然狠戾起来,哭喊道:
“秦天赐你别做梦了!我死也不会跟你走!和你成亲的江雨晴已经死了!如今我是他的人!”
雨晴此言着实刺到了秦天赐的痛处,大婚之日新娘在洞房挥针自尽,欲死未果又与情郎私奔,这已然让他成了街坊四邻的笑柄,眼下雨晴忽然归来,竟也以此嘲讽于他,试问世间哪个男子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只见秦天赐当即收起笑脸,目光变得无比凶狠:
“不跟爷走是吧?行啊,爷他妈的打死这姓曹的!”
“给我住手!”
就在秦家众家丁一拥而上之时,安平手持一把短枪从前院车场飞奔而来,身后跟着长顺和五六个车场伙计。只见安平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来,“咔啦”一声推响枪栓,枪口直直顶着秦天赐的脑门厉声道:
“再敢上前一步我打死你!”
正当此际,曹家众人也从堂屋里拥了出来,秦天赐见主家人露了面,料想安平也不敢开枪,随即轻蔑一笑:
“小兔崽子,你还敢拿枪指着你爷爷?给我放下!”
“安平!快把枪放下!”
刚刚到场的曹四爷见此情形,也赶忙厉声喝到。
却见安平俨然不动,一脸冷峻丝毫未变,全然未理曹四爷所言,反而更用力的用枪口顶了顶秦天赐的脑门:
“我不管你是谁!敢在曹家店撒野就是不行!滚!都给我滚出去!”
“安平!你他妈的把枪给老子放下!让他带那个女人走!”
曹四爷又是一声呼喊,安平这才有所松动,犹豫稍刻后慢慢放下了枪。
秦天赐整了整衣衫,狠狠剜了安平一眼,挽起袖子直朝着明洋身后的雨晴挪步而去。
“明哥救我!”
看着一脸邪笑的秦天赐朝自己走来,雨晴的眼神已有些绝望,心中莫大的惊恐使她紧紧箍住明洋的胳膊,却见身前的明洋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般沉寂不动,只是死死捂着已经肿起的手腕,沉默的模样竟比迎面而来的秦天赐还要瘆人。
“娘子,识相的就赶紧跟爷回家!有些账咱们回……啊!”
就在秦天赐刚要触到雨晴之时,只见明洋突如林蛙般跃地而起,扬起受伤的手腕对着秦天赐的面门就是一拳,生生将其说了一半的话打回了腹中,后者毫无防备的经此一击,一声郁闷的惨叫后,随即四仰八叉的仰头倒地。
见此,秦家家丁便欲一拥而上,却被手疾眼快的曹家伙计们迎面堵住,随即,两家人针锋相对的纠缠在了一起,互不相让间恶骂连连。长喜见势不妙,横身护在曹四爷身前,说什么也不肯让其上前阻拦,曹四爷无法,只得大声朝安平吼道:
“快让他们住手!这成何体统!”
若说无论是穿戴齐整装备精良的秦家家丁,还是穿啥都有却训练有素的曹家伙计,皆是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之辈,眼下针锋相对谁肯让谁一步?任凭安平和长顺横拉竖拦、曹四爷喝骂不断,两家十几口年轻后生依旧推搡顶撞个不停,场面混乱不堪间,已有四五个人挥拳舞脚的扭打在了一起。
无奈之下,只见安平直直举起了短枪。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过后,方才还殴斗得热火朝天的十几人顿时停止了手脚动作,默契的保持住了枪响之前的各种姿势,搂脖抱腰挡拳绊腿间,皆怔着眼睛看着安平手间冒出的一缕青烟。
见安平开枪震住众人后,曹四爷甩开长喜疾步上前,眉头拧成一团便欲破口大骂,也就在此时,只见一直风平浪静的明洋突然如疯了一般,拉着雨晴便朝院门跑去,来势之迅疾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还顺路撞翻了正在挣扎起身的秦天赐。
“你他妈的站住!”
“给爷他妈的站那!”
身后,曹四爷和秦天赐几乎异口同声。
明洋哪还顾得上这些?眼下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飞逃出这是非之地。
就在二人火速穿过行廊眼见奔出院门之时,忽有一人现身在了门口,明洋拉着雨晴疾跑间根本来不及躲避来者,却见那人倒是反应奇快,匆忙一个侧身才未被二人撞个满怀。
明洋和雨晴借势跨过门槛后,却都呆立在了门口,只见那来者身后也跟着五六个人,早已将曹家店胡同死死堵住。
“二哥!”
只听雨晴一声惊呼,随即紧紧扑在了明洋怀中,明洋见状一怔,这才看清来者面目,竟是头顶礼帽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的江雨城!
“四儿,你还要跑到哪去?”
未等江雨城开口,只见江老夫人被江明灭扶着,颤悠悠的走到明洋二人面前,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了雨晴手臂,生生将其从明洋怀中拖了出来。
“娘!我……”
雨晴抹着眼泪刚欲求江老夫人放过,只见曹四爷已带着曹秦两家人浩浩荡荡的追出门来,曹四爷见到江老夫人先是一愣,随即摊开手臂拦住身后众人,只身上前对着江家诸人厉声言道:
“你们来得正好!快把这秦家大少奶奶带走吧!休要让她再怂恿我儿私奔啦!”
江家众人闻言皆面露怒容,明灭年轻气盛刚欲反唇相讥,却被身旁的江老夫人拦住,只见后者对着曹四爷轻蔑一笑,上前几步一脸从容道:
“呵呵呵,曹安和,你好生大言不惭呐!管教不住你家那孽障东西,你还反咬我江家一口!曹安和你听好,我闺女……”
江老夫人言此,顺手牵住女儿手腕,却突然面色一怔,随即缄住了口无心在与曹四爷计较,反而转过头来一脸惊惶的死死盯着雨晴,眼神之中瞬时涌出绝望的泪水,嘴角哆嗦着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问话:
“你……你……你有喜了?他的?”
雨晴一脸慌乱间循着江老夫人手指之人看去,与明洋会心相视间忽生出一股勇气,闭起眼睛点了点头。
“啊!!!冤孽呀!冤孽……”
却见江老夫人闻知此讯,竟仰面嘶嚎起来,形状甚是凄惨,情绪瞬时已近乎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