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悬疑之症
莫相离2025-07-02 20:163,201

在潢南城,能以一家之名命名一地的,除了西街的曹家和秦家,便只有南窑符家了。曹家所居的曹家店胡同和秦家的秦染坊胡同,皆为一隅之地,而以符家窑厂为名的“南窑”,却涵盖了整座县城的西南,由此可见,南窑符家是潢南城中不可轻视的世家大族。

  

  此番明洋和雨晴再度不辞而别,打击最重的除了江曹两家外,便是符家了。而相比于曹四爷的麻木和江老夫人的冷漠,符家窑厂的当家人符六爷却是有苦难言、满心窝火。

  

  符家家业庞大,窑厂之中光是伙计工人便有五百多个,单是经营这五百多口人的吃喝拉撒,便足以让符六爷日日殚精竭虑。生意上的繁杂,因有几位“老把式”从旁辅佐,符六爷始终能打理得游刃有余,而家事的纷扰,却只能其一人面对了。

  

  本来,明洋的“混账之举”和女儿的愤懑忧郁,已让符六爷伤透了脑筋,可偏偏在这内忧外患的多事之秋,符夫人又在一夜之间病倒了,且还病得气息奄奄,大有撒手人寰之势。

  

  情急间,符六爷一面给远在北京的符天武发了封电报,一面火急火燎的将符夫人送到了李树仁的西医院。

  

  ……

  

  “慈善施”医院中,李树仁忙忙活活的为符夫人检查了好一阵,却未查明病因,抑或说,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古怪的病。

  

  初时,符夫人只言头痛,李树仁随即为其检查头部,才一上手,又闻符夫人说腹中绞痛难忍,李树仁赶忙取来一些止痛药欲让其服下,符夫人忽然又说自己心口刺痛……

  

  李树仁看着面如死灰的符夫人,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对符六爷言道:

  

  “符六爷,尊夫人的病太过古怪,我……我行医二十多年都从未见过呀!”

  

  说罢,粗暴的拂去了一脸油汗,神色十分局促。

  

  符六爷皱紧了眉毛:

  

  “李先生,听你这言外之意,是说我夫人没救了?”

  

  闻言,李树仁慌里慌张的连连挥手道:

  

  “不不不!符六爷您误会了,我只是没见过这种病,稍时查查文献,一定会找到办法治疗的!您千万不要着急!”

  

  李树仁话音刚落,病床上的符夫人便一脸痛苦的哼哼起来,符六爷见状,更加急不可耐:

  

  “人都病成这样了,哪还有功夫容你去翻医书!世人皆言你李先生是华佗再世,怎会有看不懂的病!”

  

  “好好好!符六爷您别急,我这就再给尊夫人检查一遍!”

  

  “那就别磨蹭啦!”

  

  “您且稍等,我再去取些器材……”

  

  说罢,李树仁一路小跑的出去了,转身之际一脸无奈,他心知符六爷是商会会长,得罪不起,若是符夫人在此出了什么差池,自己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消一会儿,只见李树仁又气喘吁吁的返了回来,这次,手中多了件寒光闪闪的铁玩意。

  

  “李先生,这是何物?”

  

  符六爷似好奇,又似戒备。

  

  李树仁空咽了一口,喘着粗气道:

  

  “这是听诊器!尊夫人方才说心口刺痛,而用它,就可以检查病人的心跳是否异常!”

  

  说着,李树仁将听诊器套在了耳上,随即伸手向符夫人的胸前撩去。

  

  却见符夫人一把将手护在胸前,躲避间,神色极为慌乱。而符六爷见状,亦是狠狠的推开了李树仁:

  

  “放肆!”

  

  李树仁猝不及防间被推了个趔趄,稳住身体后一脸懵懂:

  

  “符六爷,您这是干什么!”

  

  “你还问我?方才你在朝何处伸手?我看你是吃豹子胆了!”

  

  恍然大悟间,李树仁看着一脸狰狞的符六爷,竟有些哭笑不得:

  

  “诶呀,符六爷您误会啦!这听诊器,是要贴在病人心口上的,只有这样,才能听得清楚!”

  

  闻言,符六爷的面色才放松了些,却仍持着严厉的口吻道:

  

  “我不懂这些洋玩意儿!反正我警告你,不能用这东西碰我夫人!自古男女授受不亲,别以为你是郎中便可乱来!”

  

  “符六爷您太过多心啦,在医生眼中,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况且这听诊器只能这么用,如果……”

  

  未等李树仁说完,符六爷便粗暴的将其打断道:

  

  “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行!这洋玩意儿断然不能用!你再想别的法子吧!”

  

  李树仁看着手中的听诊器,无奈的叹了口气……

  

  因被符六爷坚决制止,李树仁的听诊器终究未派上用场,又做了一番浅薄的检查后,李树仁只得按照经验,为符夫人开了些镇痛安神的药片。

  

  符夫人顺理成章的在“慈善施”住了下来,这让李树仁着实捏了一把汗,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生怕病房之中传来噩耗。

  

  所幸,这一夜相安无事,符夫人吃过药后,睡得还算安稳。

  

  ……

  

  两日后,符天武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慈善施”。

  

  看着病床之上已经睡着的母亲,符天武双手掐腰轻叹了一声,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爹,我娘究竟得了啥病?”

  

  病房隔壁,符天武和符六爷迎面而坐。此刻,房间里除了父子二人的谈话声,几乎听不见一丝杂响,这一间素面朝天的病房,巧妙的供给着纷繁乱世中不可多得的安静。

  

  看着一脸紧张神色的符天武,符六爷却淡然一笑:

  

  “你娘没啥大事儿!”

  

  “还没啥大事儿?我娘都……”

  

  符六爷忽然对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

  

  “爹说没事儿就是没事儿,你莫再刨根问底啦!天武啊,爹发报让你回来,自有爹的道理,只是眼下还不能告诉你。”

  

  符天武满头雾水,再开口间略带着几丝埋怨:

  

  “爹啊,你可知我平日里有多繁忙,我……”

  

  符六爷依旧一脸淡笑,拍了拍儿子厚实的肩膀,目光中满是欣赏之色:

  

  “天武啊,爹知道你军务繁忙,可就算再忙也得抽空回家看看不是?好啦,不管怎样,既然都千里迢迢的回来了,那就安心在家住几日吧!你娘若是见了你,说不定病也会好得更快!”

  

  符天武无奈的点了点头。

  

  “爹,今年窑厂的生意如何?”

  

  “窑厂有你爹在,还愁不红火?哈哈哈……”

  

  “诶,对了爹,小雨近来如何?”

  

  按照符天武的设想,此刻得到的应是一个听起来十分美满的答案。曹符两家的实力自不必说,符雨无论嫁与未嫁,都应活在金粉环绕之中,况且她和明洋青梅竹马眼下还有了身孕,纵然后者曾因年少轻狂走过一些歧途,却也不至于影响到二人的未来,想必她此刻定被曹家上下奉为明珠……

  

  符天武一脸从容的期待着父亲开口,却不想,半晌之后等来的,却是符六爷一声落寞的叹息……

  

  许久,听完符六爷的一番讲述之后,只见符天武紧紧皱着眉头闭上了眼,表情极为复杂,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如此几次才勉力将心中的愤懑平复了些许。

  

  “唉!我真不知该说曹明洋什么好了!”

  

  符六爷亦是一声重叹,面容惋惜的说道:

  

  “谁让小雨爱得深呢?我曾几次到曹家店大闹,想将她接回家来,可人家……唉!”

  

  看着一脸痛心唉声叹气的符六爷,符天武已不知该如何开口劝慰,正当二人默默无语愁眉相对间,只见房门被突然撞开,李树仁几乎栽歪着身子闯了进来:

  

  “符六爷,不好了!”

  

  ……

  

  符夫人躺在病床上大口喘着粗气,如窒息般面色铁青,双手紧攥,贝壳般光亮的指甲已嵌进了皮肉。护士们如没头苍蝇般穿梭在病房内外,往返间皆神色慌乱。李树仁满头大汗,用洋语指挥护工们进行着最后抢救。病房里步履匆匆身形交错,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亦配合着此刻的忙乱,碰撞间发出毫无规则的清脆之声。

  

  忙乱间,只听“哗啦”一声,一只锥形药瓶不知被谁失手打翻在地,粉身碎骨间,地上潮湿一片,一股奇异的药香随即飘散开来。

  

  “够了!”

  

  符六爷一直紧握着拳头立于病床床头,极力压制着满腔喷薄欲出的怒火,最终,其崩如满弓的心弦随着这药瓶落地,轰然溃断,一声大吼之后,飞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李树仁的衣领,竟硬生生的将其提了起来:

  

  “你他妈的到底会不会治病!”

  

  李树仁瞪圆了惊恐的双眼,心中对郎五爷的忌惮已升华为了恐惧:

  

  “符……符六爷,我以主之名起誓,保证会全力以赴!您……您先冷静些,快放我下来,别再耽误时间啦……”

  

  “你这个庸医!”

  

  符六爷吼声如雷,如红眼豹子般,一把掐住了李树仁的脖子,狠力将其摔到了墙角:

  

  “除了喂药片,你还会做何事!你这医院除了稀奇古怪的洋玩意儿,就无一个会诊病的人吗!”

  

  李树仁畏缩在墙角,双手扶着脖子剧烈咳喘着,全然不敢与符六爷对视,慌乱间,目光乞求的看着一旁的符天武,却见后者虽始终一言不发,面色竟比符六爷更为凶狠怨恨。

  

  “符六爷,您先听我说……”

  

  “你还说个屁!”

  

  符六爷继续怒吼着,喝断了李树仁,随即转头对符天武道:

  

  “天武,将你娘背走,她不能死在这庸医手上!”

  

  符天武一把背起符夫人,撞开众人破门而去,病房之中,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符六爷紧随而去,临出门时突然回身,又对倚在墙角瑟瑟发抖的李树仁大吼道:

  

  “你给我听着,若我夫人此番出了半点差池,你这医院就等着关门吧!而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继续阅读:第一百章 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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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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