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纪苍穹孤身一人，再度来到了执法殿门口。
他伸手想去敲门，又有些犹豫。
来往弟子飞来飞去，不少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但又转瞬即逝。
不知为何，他今日来此，总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但随着大门径自开启，他也按下了心中疑虑，迈步踏入其中。
“你来啦。”一声呼唤传来。
他抬头望去，却发现此刻的叶凌烟状态很不对劲，身上带着某种暮气。
就像是，即将陨落一般。
“师尊，你这是？”他迈步上前，简单探查一番便知，叶凌烟体内的神力在暴动，只是她凭借其高深修为勉强压制着。
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叶凌烟只是侧倚在榻上，双眸低垂，似是在分心压制体内暴动的神力。
“你应该很想逃吧。”
这句话纪苍穹倒不意外。
他身上绝大多数秘密都被叶凌烟看透了，那知道他想离开也并不奇怪。
甚至于，他都想找个什么法子让逍遥圣地彻底倾覆，但苦于实力太弱，没有方法。
而且逍遥圣地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他的体质了，再久待下去，他会越来越危险。
“你心里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不如今日师尊一次给你解惑？”叶凌烟拖着香腮，打量着纪苍穹。
这算什么？
临终前的交代么？
纪苍穹轻叹了声，问道，“师尊，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自认为叶凌烟没有敌意，按理说是友非敌，收他为徒也是一种保护。
如今眼见盟友即将遭难，他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也没什么，就是要死了而已，没啥大不了的。”
“只是回想昔日凶名慑九霄，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居然还能遇见一位故人，也算意料之外。”
纪苍穹看着叶凌烟游戏人生的模样，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为师死后，她们再无忌惮，定会直接对你下毒手。”
“所以为师临走前，会做两件事。”
“帮你清理掉这些残敌，再就是，让你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纪苍穹闻言哑然，看着眼前暮气渐重的师尊，他意识到，叶凌烟并非是那种妖女，而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他的。
可，没理由啊，她凭什么帮自己？
“那，师父怎么办？”他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无非一死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叶凌烟笑得妖娆。
纪苍穹看着眼前气息逐渐难以控制的女人，心中莫名涌起一种冲动，想要保住其性命。
“系统，能有办法吗？”
【她主次身合一，我已经没办法救她了。】
以往的系统发出的都是电子音，但这次发出的却是一个无比悲伤的男音。
“小家伙，别想了，抱我一会儿吧。”叶凌烟面含笑意，看向他的眼神格外深情。
又好似在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纪苍穹默然，来至其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叶凌烟的身躯微僵，随后便放松了下来。
她倚在他身上，平日里冷漠的目光此时也变得柔和。
“我来早了好多好多年，本想做你的救赎的，这也是我的使命，只是如今，我力尽了，只能提前帮你扫清一部分障碍，剩下来的路，要靠你自己走呀。”
听着叶凌烟的呢喃，纪苍穹眼中灵光一现，仿佛抓住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
她，她到底是谁？
但不管她是谁，都应该是一个对自己很重要的人，虽然现在的自己不知道。
难不成是什么前世今生？
“师父，不能活着吗？”纪苍穹想要挽留。
“笨蛋，活不下来的呀。”叶凌烟温柔的看向他，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小璃是个好姑娘，记得好好对她。”
“至于说系统里的体质之类，我这数万年也帮你攒了几种，今日赠你。功法战技的话，你看着自己的喜欢来就好。姑且再称一声为师，为师希望你这一世平安顺遂，不要倒为师的覆辙。”
说着说着，叶凌烟眼中泪水滑落，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妩媚动人。
“你不是很好奇我是谁吗？”
“那我提醒你一下好不好？”
纪苍穹心脏猛地颤动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替她擦去泪水，叮嘱道，“师父，你好好活着，我会治好你的！”
“治不好的。”叶凌烟笑着摇摇头。
她自纪苍穹怀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回眸一笑。
“奇变偶不变？”
“什么？！”纪苍穹瞳孔骤然一缩。
难道......
这一刻，所有的不合理仿佛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叶凌烟也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那，为什么会死？
那双媚眸仿佛能洞穿他心中所想。
叶凌烟轻笑道，“五万七千年前，我穿越至此，但我来得太早了，早来了五万多年，那时候的我并没有系统傍身，一切只能靠自己一点点积攒，一点点修行。”
“直到师门破灭，直到被奴役囚禁于此，已经过了五万多年了。”
“后来，你来了，我便也看见了希望。”
“你和以前一样，睚眦必报，恩怨分明，一如一万年后，那登上绝巅的无敌少年。”
“但我再也看不到你崛起的时刻了，只能陪你走一小段路，看一看你成长的模样。”
叶凌烟笑着笑着便哭了。
纪苍穹起身轻轻抱住了眼前这个令人心疼的女人，不知怎的，他心中大怓，一种莫大的悲伤油然而生。
“活下来，我想办法救你，好么？”
“我也想啊，可是我做不到了，五万年前的奴印，时至今日，我已无力压制，只能在它毁灭我之前，为你做最后一点事。”叶凌烟摇了摇头。
“如果能再回到最初选择的时刻，我一定会选留住你，我们一起呆在现世，该有多好？”
“不过现在也已经没机会了，我该走了。”
话落，她身上的衣裙逐渐化作血色，原本苦苦压制的神力逐渐波动，引得她的目光也变得愈发冷漠。
某一刻，她仿佛又化作了那铁血杀伐的血月殿主。
“再见啦......”
不等叶凌烟说完，纪苍穹快步上前，紧紧拥住她。
向来杀念惊世的叶凌烟此刻也浮现了最后一丝温柔。
“你活着，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好好活下去，就当是替我。”
“待我死后，迷题自解；待我死后，因果亦了。”
说完，她的身影随即消失。
再出现时，已是逍遥神山之上。
“昔日因，今日果。”
“贼子们，本尊今日，将带你们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