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驾校老师的办公室是独立的，窗口时不时地有人走动，脚步声让秦川稍微心安，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于戈比他高些，但是这种身高对他来说没有太大的压迫感，但是于戈靠他太近，这让他有些难以忍受，某种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混合了粉笔和个人汗液的气味让他反感厌恶，他屏住呼吸，去往门口站了站，拉开门伸出去头深呼吸，这里的空气好些。
这个动作引来于戈一阵笑，“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看看。”
秦川拒绝于戈的靠近，本来刚认识的时候对于戈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理论课老师的份上，不好不坏，要说亲近也是因为对方是于东阳的哥哥，严格来说他跟于东阳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同事，算不上太亲近。对方干嘛要突然对自己这么关心？
一向有自知之明的秦川也说不清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清算跟于戈的距离，“我没事，刚才说过了，朋友在外边等着，刚才听到他们好像在叫我，报考的事情麻烦你了，谢谢。”
“着什么急呀，你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子在这还能很多朋友吗？男的朋友还是女的朋友？”
于戈抬手压住了门把手，另一只手从秦川的脖子又转到了颈窝，“时间还早呢，不如我们一起吃饭，我请客。”
这人什么意思？秦川歪着身子躲开，“改天吧，我叫上于东阳一起，如果这次考试顺利的话。”
两人对视着，秦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是那琅塞给他的，他直接递给了于戈。如果想捞点好处，东西可以，但是人一下也别想再碰他。就算知道也许是他自己太过敏感想多了也不能忍受。
于戈盯着他的手心，手掌盖了上去，然后又往前走了一步。再次伸手要碰他的脖子或者下巴什么的，这次秦川一把捏住了于戈的手腕，用拇指反方向猛地按压于戈的一根手指往外用力一掰，他并没有细看是哪根指头，只单纯地不想这脏爪子碰到自己。
于戈吃痛却没有叫出来，秦川也没有松手，俩人就这样无声地较劲，僵持着。秦川看到于戈的汗珠都掉下来了，他自己也不好受，他的拇指能刚到来自对方的反方向作用力，甚至他觉得再等不到十秒钟，自己的拇指该被掰回去了。
“你手劲不小，听于东阳说你家住在山里，没想到你在山里的乡下住着还能这么白，在老家是不是到处有树都晒不了太阳？”
“不说是乡下山里了，就是在港口像你这么白的男孩子也是少见。平时都用什么护肤啊？是天生这么白吗？天生丽质真让人羡慕啊。”
秦川做不到谈笑风生，但是他越是不说话，于戈越是说个不停。他这时候在考虑着要不要跟于戈直接翻脸，就像顾石亭说的那样，干脆直接不要在这里学开车了，回家了事，这种结果显然不能让秦川甘心，他一个大好青年退学是因为被人骚扰，说出去谁信。
就在两人谁都不肯先放手的情况下，突然有个声音冲窗口传了进来，接着秦川就看到了狄婉婷，“那于老总见过的人还是太少了吧？秦川你干嘛呢，我都等了快十分钟了，你还出来，报考而已，这么慢。”
才十分钟？他以为自己快要在这里待到发霉长毛了，“有点事耽误了。”秦川把手背到身后，拇指非常疼，不过可以忍受，“你怎么过来了？”
“有人找你，我就把人带过来一起找你了，你这边完事了吗？”
“这得问问于……老总。”秦川不清楚狄婉婷为什么会这么称呼于戈，但是他愿意跟着这么叫于戈，这人刚才的行为还有刚才对他说过的话跟他认知的校园里的传道受业解惑的老师给他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刘虎从狄婉婷身后冒出了头，“师父，我听顾先生说你在这学开车就过来了。”
“这就走。”顾先生，头回听到有人这么称呼顾石亭的，这样听着感觉顾石亭起码得有三十岁了，不知道顾石亭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尊称。
刚才听到有人说话的时候，是于戈比他还紧张地先松开了手。
于戈报名表上写下了秦川的名字，然后甩了甩手，显然是因为指头太疼，他抬头问狄婉婷，“你也要报考？不是说还想多上几节我的课吗？”
“我那是为了跟秦川多相处，于老总，麻烦你给我也报名，我觉得自己能过，你觉得呢？”狄婉婷根本没有等于戈给她记名字，她自己要过于戈手里的笔还有报名表自己填。那动作顺畅极了，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大明星在给人签名呢。
秦川离开的时候被于戈叫住了名字，他回头看了眼，还想怎么样？
“改天找机会再一起掰手腕，就算你考不过也没关系，回来继续学。”于戈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川，嘴角带着不会好意的笑，好像是吃准了秦川不敢出去乱讲。
“……”就冲这句话，他也必须顺利通过考试。
如果刚才是他想多了，那于戈现在睁眼说瞎话就是在欲盖弥彰了，甚至是提醒他刚才事情还没有结束，秦川的倔脾气突然就上来了，这个驾校他还非留下不可了。
就算此刻心情不好，他也要留下，而且用最快的速度最好的成绩通过考试，拿到驾照。这时候的秦川还不知道考驾照是没有排名的，只有合格还有不合格。
秦川想如果现在把于戈打一顿是不是可行？或者等晚上天黑的时候，弄个麻袋罩在这个人渣的头上，然后狠狠揍一顿。最终秦川在刘虎叫喊的师父声中被狄婉婷强行拉着胳膊直接走了。
“今天该我请客吃饭了，谁都别跟我抢。”狄婉婷在秦川推自行车的时候十分积极地举手下决定，“昨天谢谢你们帮我照顾我妹妹，她经常让我不省心。”
刘虎学着她的样子也举手，“婉婉不像你说的那样，在我们朋友圈里，她很仗义，跟着我们混从来不会拖后腿，而且出手也很大方。”
“还是头一次有人在我面前这么夸她，大多时候我妹妹都是被批评的一无是处。舞蹈老师，小提琴老师，哦，马术老师好像表扬过她。”狄婉婷如果不是看到秦川有些不高兴的脸，她能继续数落好几个自己亲妹妹的缺点。
秦川跨在自行车上，一脚在车镫子上，另外一条腿时不时地蹬几下地面，这种行为有些像小孩子赶车，他始终低着头往前，只看路面，不看路况。
地砖有青色有红色，路上的蚂蚁很少，基本走五米不一定能看到两只蚂蚁，不知道是他眼神不好看漏掉了，还是蚂蚁们都被砖头压在了泥土里，地砖挡住了他的视线。
“为什么还不下雨，这样洒水车就能省省了。”刘虎的话伴随着音乐声，接着秦川给拉上了人行道，车子需要上一个台阶，秦川顺从的一句话没有说，头也没有抬，这让刘虎感到奇怪，“师父，你怎么了？魂魄丢了，还是血掉格太多，要我们给你准备叫魂仪式吗？”
秦川从自行车上下来，交给了刘虎，“你是不是才打完游戏就过来了？下午准备做什么？”
“吃完饭我想带你到我店里看看。”刘虎骑上车子踩的飞快，他不想被洒水车淋湿自己的衣服。
狄婉婷拉着秦川跑了起来，洒水车底部往外喷水冲刷地面，上头一个大灌喷出来水雾降低雾霾。洒水车这样一视同仁地给路上的车都清洗了轮胎，还有道路两旁蔫头巴脑的树梢。
路上有行人没来得及跑远，被浇湿了裤腿，对洒水车骂骂咧咧。就算这样，洒水车也没有停下或者降低速度，甚至洒水的事情一点也没有耽误。
“车后兜上明明站的有人，司机看不到路上的行人吗？”
“看到也不会管的，就洒水这件事上他们一直是最嚣张的，嚣张排行榜第一名，无人撼动。”刘虎已经骑车自行车拐回来了，“那边有家不错的店，我们去吃吧，奥尔良口味的烤肉店。”
“这时候吃烤肉，昨晚你才吃过烧烤。”秦川刚才感觉自己的嘴唇接收了洒水车造出来的水雾，脸上也有，他现在清醒了不少，刚才于戈对他做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他是个男人，又不是女孩子，也许人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稍微有点好感的兄弟呢，也许真的是他自己太敏感想多了呢。
但是秦川想骂人，更想打人，难道现在到了港口自己的那些道德标准就不适用了？他现在想给顾石亭打电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现在顾石亭能在他身边。
“师父，你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被吓到了。”刘虎把车子停在了奥尔良烤肉店门口，锁好车子，搂住秦川的肩膀往前走，“老大到底怎么了？告诉徒弟我，我替你收拾那些欺负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