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庄园乱跑的几个孩子在玩骑马打仗，隐隐约约听到柴油汽车的突突响，围在村口闲着的人就跟哨兵一样，纷纷伸长了脖子，就瞄准了汽车后斗子里站着的人，这破庄子能来大汽车，稀罕的不得了。
敲锣打鼓唢呐吹，那响动都随着尘土一股脑过了那棵吊死过人的歪脖子树。
老李婆用鞋底子磕着烟斗颤巍巍没站起来先嚎了一嗓子“哎呀，这是谁家的帅小伙子来提亲了，赶紧看热闹去！”
一个眼睛毒的婆娘嚷了一句：“那不是缠着秦川搞对象的顾石亭吗？”
秦川是老秦家三儿子，在庄园里从过满月酒开始就成了名人，长的比小姑娘都白净好看，小时候穿他姐姐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是男孩，长大了又精明能干。
多少人眼巴巴地把闺女嫁给秦川呢，奈何人秦川眼光高啊，丁淑佳人都看不上，跟别提自己家的死丫头了，这下好了，秦川成了全庄子的笑话，被男人求娶了。
闲着没事，这些婆娘们就会聚在一起把秦川跟顾石亭的事翻出来，说的有模有样就跟全都亲眼见过似的。
秦川“名声远扬”最主要的另一个功臣就是顾石亭，顾石亭自从见了秦川之后就天天想着跟他搞对象，最后刻意弄得整个庄园的人都知道，就跟狗撒尿化地盘一个道理，消息散播出去，那秦川就是他顾石亭的。
后来为秦川保媒的媒婆都被顾石亭悄悄地半路撵了回去，当然了，这事秦川是不知道的。
秦川的阿爹也为难，秦川要真是个姑娘，老秦家也就把人给嫁了，偏偏秦川是个小子，顾石亭也是个男的，这男的跟男的结婚根本不可能。
要不是秦川的阿娘贪财把这事应下来了，秦川的阿爹真想把人揍一顿，谁让他自己没本事，自己儿子有病都没钱治疗呢。
八卦的中心有人说了，“人秦川孝顺，肯定听他阿爹阿娘的，这婚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还有人学着顾石亭说话，“不结婚就不结婚呗，咱搞一辈子对象也行啊。”
不等秦川把人轰出去，假扮顾石亭人自己都有点臊的慌了，亲了秦川就跑，隔天照样跟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缠着秦川搞对象。
看热闹从来都有不嫌事大的人，这种人总是第一个把消息散播到空气里。
接着秦川他对象来接他走的消息就像是病毒一样迅速蔓延，腐蚀着所有接收这个消息的人，每个人的症状都不一样，或者含着口水傻笑或者抱着膀子惊讶。
如果村里的人都像老李婆那样做过心电图，那山峦起伏的线上反应最为明显激烈的应该是秦小山，“我哩个乖乖，不会真要结婚吧，怎么还带了伴奏来的？”
大汽车上派头十足顶风站着的不正是回去打比赛的顾石亭么。
秦小山跑的比汽车都快，一着急，他就想上厕所，憋着尿的秦小山用仅有不多的脑子只能想一件事情，他得赶紧告诉秦川这个消息，这回无论如何要让那个傻兄弟想好了再决定，究竟要不要跟着那个孬种男人回去，不要再跟几月前一样傻不拉几的就听顾石亭几句甜言蜜语跟着人上山下河走了。
秦小山头回跑的飞快，哪怕是以前被秦川跟顾石亭一起在后面撵着打也没有跑这么快。
“你他娘的跑什么？屙裤子上了？”老李婆的旱烟嗓子总是石破天惊地赛过他那颤颤巍巍的老腰。
秦小山只当没听见，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回了一句：“你他娘的才屙裤子呢。”
这时候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秦川正坐在屋里和着小米面，他得做几个窝窝。
掉了一颗老年牙齿的姥姥说了一句，“正好想吃窝窝了。”
扎着俩小辫的顾念念听见后也跟着嚷嚷要吃窝窝，越嚷越欢实就跟真饿了似的。
本来吃窝窝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姥姥一句话秦川肯定立马就做了，再说了，这不是正做着呢么。
正在打拳的顾想被顾念念嚷嚷的烦了，把手套往桌子上一摔，抬手给了顾念念一拳头，顾念念被打了也不嚎，只是瞪着俩眼看着顾想说：“哥，你干嘛打我？”
“看你不顺眼，烦死了，就打。”说着又打了顾念念一拳头。
看不顺眼就打，这跟强盗土匪似的成小霸王了，这还了得。老太太啪地一巴掌呼在了顾想屁股上，声音不大，但是秦川知道一定很疼。
顾念念跟顾想是顾石亭哥哥家的孩子，父母离婚都不愿意带着孩子，顾石亭这个小叔叔成了半个监护人。
这俩孩子真的是比人家亲生的还淘气，顾石亭更是把顾想教的无法无天，天不怕地不怕，仗着自己会拳击，在庄子里已经成了小霸王，为了这事，秦川跟顾石亭没少吵架。
在孙子外孙中老太太最疼秦川，秦川知道老太太打人的巴掌分两种，打在身上越响亮的反而不疼，但凡是要教训人的时候老太太就会用这种听似不重但实则一巴掌让你长记性的打法。
刚才这种巴掌他小时候挨过不少，就是现在偶尔也会被打，姥姥年纪是快七十了，手劲可是一点也没变弱，每次打在身上都是楞疼楞疼的。
都说隔辈亲，虽然不是自家的孩子，但老太太现在最疼的是顾想，但最宠的却是嘴甜的顾念念。
老话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严养儿子娇养女。”
顾想挨打也是为了他好，秦川从来不说什么，反而感激姥姥，知道姥姥那是心疼自己，一个男人带着俩外来的孩子，在姥姥看来，秦川他自己还没长全乎呢。
顾想被打自然很恼，脑子一热张嘴一句：“死老太婆，你敢打我！”说着还想动手。
老太太以前是大家的小姐，活到现在土都埋到脖子梗了，头回听人敢这么跟她说话，还是这么个放在心尖上疼的毛都没长的小子。
老太太被气的直哆嗦，这孩子是看着他亲生的爸爸都不在这就上了天了，老太太手握着拐棍往地上重重地一掷，经年被压实的地面愣是弄出来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