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西瓜水多2021-03-31 03:244,982

  “留下一把枪,关闭舱门守着。”她知道枪声马上会引来卡什其他士兵,“再带十个人,带上其他武器,放其他舱的人出来!”

  这艘飞船上发生的激烈血战,是卡什战役中不为人知的一段历史。因为这艘飞船上的大多数人,最后都死在了卡什的领土上。然而从卡什侵略人类的第一天起,这样的誓死抗争,就在人类和卡什的土地上,仿佛浇不灭的野火,始终在发生。

  楚摇光等人出了舱门没几步,迎面便撞上五名前来察看情况的卡什士兵。双方没有废话,立刻各找隐蔽处同时开打。楚摇光开枪射杀了两只卡什,唐洛竟然飞刀干死一只,另外两只被其他人乱枪打死。

  一个小时后,舰上二十二只卡什军官和士兵全部被杀死。

  楚摇光、唐洛、芒星,还有两名身手最好杀虫最多的年轻人,坐在驾驶舱内。

  “或许我能找找附近的空间站。”楚摇光记得联盟和雇佣军都在巨石带附近设有空间站,其中锋刃军的空间站藏在巨石带中,十分隐蔽,相信卡什不一定能发现。她也是指望着这一点,才做出抢劫飞船的决定。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却听楚摇光又道:“不过比燃料更危急的是……”

  “嘀嘀嘀——”驾驶面板上的雷达骤然传来急促警报,楚摇光低头一看,便见雷达上多了三个飞行物。

  带,提起通讯话筒朝全船道:“各位,我是机长,坐稳!卡什的追兵来了!”

  磅礴暗黑如空中长城的巨石带前,红色卡什飞船齐头并进追击而来。楚摇光驾驶卡什飞船一马当先,一个弧度极大的漂亮侧翻,冲进了碎石沙尘迷蒙一片的巨石带。

  二十艘猎豹,像一小撮黑色蚂蚁,悄无声息地贴在巨大石阵的一处凹缝中。如果不凑近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狸仔像一座雕像,神色肃穆地坐定在猎豹的主驾驶位上。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大概十分钟,她扭动了一下身体,通过内部通讯频道小声说:“二球,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过了一会儿,二球的声音以从未有过的认真传来:“遗憾?老子根本不想死!”

  “白痴!闭嘴!”指挥本次行动的伊岱少校威严的声音传来,于是通讯频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

  战争爆发之时,两人正好在巨石带附近执行任务,机灵地躲过卡什边防队的突击巡查,却撞上了秘密潜伏在此处的锋刃军前锋。

  他们以及他们的猎豹毫无疑问地被征用,服从少校的一切指挥——哪怕叫他们去当炮灰前锋。

  不过憋屈之后,还是释然。作为一个锋刃军,总是要死的,只要死得光荣和值得,对得起指挥官阁下,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只是不知道楚摇光那家伙怎样了。狸仔觉得自己有点想她。可她在指挥官大人身边,怎么会有事?她觉得人和人的命是不同的。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几乎要掩盖一切的巨石阵,她不明白楚摇光这丫头,怎么会喜欢这么丑的太空景物。不过她对巨石带那么熟,如果她在这里,只怕十倍的卡什飞船,都要被她绕晕死在石阵里。

  众人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千万别出岔子,让他们长达两天两夜的潜伏功亏一篑。

  一阵尖啸如鬼魅的嘶叫声从他们面前掠过。是一艘卡什飞船,在巨石阵的混浊气流中极速飞行!

  转眼间,又有三艘飞船紧随第一艘飞船身后,一起扑向巨石阵最深处。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第一艘飞船在一块嶙峋的巨石表面骤然急停,转身,竟然面向那三艘战船对冲过去。

  双方密集交火,炮弹撞击在周围的黑石上,电光石火般粉身碎骨。他们竟然是在对战!而且在这实力悬殊巨大的对冲中,第一艘卡什飞船如有神助,仿佛敏捷的红色闪电,成功地躲过所有炮弹。而当它的身影隐入另一块巨石前,另外两艘卡什飞船冒着浓烟,直直地坠毁在巨石之上。

  剩下一艘卡什飞船追着那艘飞船,一同消失在巨石之后。狸仔等人屏气凝神,隐隐只见巨石后有火光闪过。

  “再看看。”伊岱道,“沉住气,也许是卡什的圈套。”

  “二球……”狸仔的声音低低地在通讯频道响起,“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嗯……”二球答道,“这是那家伙惯用的伎俩——先引诱你飞得晕头转向放松警惕,再在有利位置忽然发动攻击。”

  狸仔答道:“报告长官,我们在说一个同僚——楚摇光中尉。刚才第一艘飞船干掉其他飞船的技术,很像这位同僚。不过她在暗夜城,不可能是她。”

  “那你还废话?”伊岱呵斥道,“你去看看。通讯官,把这里的突发情况报告总部。”

  “是!”狸仔认命地将猎豹开到最小功率,悄无声息地平地拔起,仿佛一只小小蜻蜓,飞往已经没有响动的巨石之后。

  伊岱等人紧张地等了两三分钟。其间伊岱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又转头看了看舱外丑陋的巨石和幽深的太空。他知道这里距离格利泽星系已经十分遥远,但他还是想再看一看那个方向,仿佛这样能给这位身经百战的少校好运和信心。

  “啊!”频道中传来狸仔一声惊恐的呼叫。众人全身紧绷,伊岱和二球同时出声:“狸仔!发生了什么事?”

  黑色巨石后,狸仔的猎豹有些缩头缩尾地贴在巨石下方。这原本是极隐蔽的位置,方便她从下而上窥探巨石阵里的战况。然而那艘卡什飞船竟似手眼通天,在她刚刚冒头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比猎豹大数十倍的身躯,竟然轻巧得像鬼魅一样,不知从哪里的隐蔽角落一个直线飞到她面前,几乎是飞机贴着飞机,脸贴着脸,停住了。

  刚刚那声尖叫,正是因为敌机的突然现身而吓得发出的。狸仔以为自己完了——敌机太厉害了!可她心里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

  对方这么容易就发现自己,如果要攻击,她现在早就是一团青烟烂泥了!

  她止住慌张,透过厚厚的玻璃仓,向几乎近在咫尺的敌机机舱望去。

  她呆住了——一堆人站在对面舱里,而中间那个连宇航服和头盔都没有的家伙,不是楚摇光还会是谁?

  “少校……”她舔了舔自己的下唇,“可以解除警戒了,敌机的驾驶员,就是我刚刚提到的楚摇光中尉——她可能截获了一艘卡什飞船。”

  然而负责本次任务的伊岱少校,却没有像狸仔那样放松下来。他的猎豹上,副驾驶位上的通讯军官转头对他道:“少校,还有半个小时,你看……”

  伊岱点头:“卡什损失了三艘飞船,立刻会派重兵搜寻这一区。你报告总部,我们的任务立刻提前。对了,让这个能干的楚摇光也加入战斗。”

  楚摇光的飞船停靠在巨石后,立刻有一艘猎豹上来对接,将她接了过去。而载满人类的卡什飞船,令伊岱等人大吃一惊。

  “中尉……你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他们会被留在这里,直到救援到来。”伊岱与她通话道,“现在开始,你听从我的一切指挥。”

  楚摇光被安排坐在一艘猎豹的主驾驶位上。她得以换上干净的宇航服,副驾对她竖起大拇指。她笑了笑对着通讯频道道:“谢谢你少校,我愿意服从命令。但是我现在需要立刻与总部联络。”

  “请放心,指挥官阁下会在两分钟后,直接与我们对话。”伊岱道,“抓紧时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想到终于能听到他的声音,心头一阵暖暖的平静。战事一定令他焦头烂额,如果她回到他身边,不知道能否至少让他放松一些?

  这些锋刃军为什么会在这里?绝不可能是因为要救自己,应该是在执行侦察任务——所以自己跟他,还是冥冥中有缘的吗?

  通讯频道中响起一个无奈的声音:“中尉,你救的这些人类不放心我们,要跟你通话。”

  “喂,楚摇光!”狸仔兴奋的声音同时在通讯频道响起,“快说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等等——”楚摇光对狸仔道。她切换频道,与飞船上的芒星通话,“芒星,你安抚大家,现在有二十艘猎豹,等完成任务,应该就能救他们回去。”

  芒星身后那几个年轻人,似乎还在抱怨着,也要加入战斗。唐洛则在一旁凉凉地骂他们毛头小子。楚摇光失笑。

  而另一艘猎豹里,狸仔刚刚得知任务提前的消息,感到不可思议。

  她又立刻通知二球,要报告少校安排楚摇光加入任务的不妥。然而已经晚了。

  “嘟——”一声长长的清音后,所有内部通讯被暂停,只余肃穆的安静。

  锋刃军作战总部所在太空堡垒的通讯军官沉静的声音传来:“黑色闪电小组,我是龙纹号。这是与你们的最后一次通话。远程通讯信号会在半小时内被卡什军方截获,请在通讯后立刻离开你们的现有位置,关闭通讯。以下,是指挥官阁下与你们直接通话。”

  伊岱以下,这支二十五人的黑色闪电突袭小组,统统安静下来。他们的目光停在太空里,却像就站在龙纹号的甲板上,听候指挥官的命令。

  连狸仔和二球都安静下来。他们知道,现在这个通讯频道,是对十万锋刃军、八艘太空堡垒所有人播放的。他们一直等着这一刻,而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们的心情异常平静。

  而楚摇光的出现,加入战斗,仿佛是冥冥中已注定。在十万锋刃军面前,他们纵然想要为指挥官再尽一分力,但已经无法说出口。

  而楚摇光也和其他人一样,目光明明停在前方,却不知道已经飞到了哪里。当她看到驾驶面板上显示的图标,已经明白这是一次指挥官对全体锋刃军的宣言,隐隐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潜伏的二十艘猎豹、指挥官直接下令、全员广播通话——她忽然觉得他那英俊的脸庞挺拔的身姿,像一场迷梦般越发遥不可及起来。

  通讯军官将一张名单交到秦玄戈手中:“本次任务一共二十六人。其中二十三人为原定队员,两人是在巨石阵附近做任务被征用的。还有一人,就是刚刚引来卡什飞船导致任务提前的锋刃军,姓名不详。”

  秦玄戈接过名单,面容沉静地走到中央控制台前,抓起了对话麦克风。

  作战指挥中心内二十余名军官们,统统站起来。他们几乎是虔诚而庄严地望着自己的指挥官,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本次长途偷袭最关键的时刻,也是最艰难的时刻。

  而此时,分布在星系各处、已做好战斗准备的各艘锋刃军太空堡垒,以及其他上百艘大中型战斗舰,也打开了通讯频道。舰长、副长、飞行员、技术军官、地勤机师……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工作,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听着指挥官与黑色闪电小组的最后通讯。

  “我是秦玄戈。”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令人震撼的力量,响彻所有人的耳际。

  “报告指挥官!”伊岱沉稳的声音回复,“黑色闪电小组潜伏侦察十天,已做好准备,全力发动突袭,势必摧毁卡什地表全部军事工事,为大军全面进攻铺平道路!”

  作战指挥中心的人们,看到指挥官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慢慢地平静道:“你们是锋刃军的荣耀。今日之后,全军会记得你们的英姿,联盟、全人类,也会感谢你们所做出的贡献。

  “你们的名字,会刻在格利泽星的纪念碑上;你们的家人,将得到最优厚的抚恤和照顾。你们今日以身涉险,如同斩我手足,杀我亲人。

  “我代表所有同僚发誓,会以卡什的全面战败和鲜血,回报你们英勇无畏的行为。”

  即使性格如同钢铁般坚强不屈,伊岱的眼眶也因指挥官这番话而湿润。他在遥远的太空巨石阵中霍然站起,朝着联盟星系方向,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你是谁?”秦玄戈静静道,“让十万锋刃军记得这个志愿带着自己的人,为人类福祉去死的少校的名字。”

  “我是伊岱林亚少校!代号‘龅牙’!”伊岱带着几分心酸的低沉声音响彻通讯频道,“康杨溪,你这臭娘儿们,给我起了个这么恶心的外号!以后别再欺负其他男人!”

  频道中安静着,在某艘战舰的某一处,有女技术军官满脸泪水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是安凝佟少尉,代号‘西风’,少校的副驾。”伊岱身旁的通讯军官声音很轻松,“为指挥官而死,我很荣幸并且毫无压力,谢谢大家!”许多人因为年轻人的话语而释然而笑。

  二十五名军官全部自报家门后,通讯军官向秦玄戈打了个手势,示意这是刚刚加入小组的最后一人。

  与其他人的激动、急切不同,通讯频道中安静了有好一会儿,只能隐约听到似乎有人深呼吸了一下,仿佛这样才能控制自己起伏的情绪。

  直到大家都有些疑惑,那人的声音,才终于以一种平静而不露痕迹的语调响起。

  “我是楚摇光。”

  流亡的这几天,楚摇光想过许多次与秦玄戈重逢的情景。无论是在被当做劳工押上飞船的绝望时刻,还是在夺了飞机指挥权击退卡什追兵的高兴时刻,她脑海里总会浮现出秦玄戈的样子,耳际响起他醇厚低沉的声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支撑她逃亡的另一个动力。

  她曾经想过,在重新联系,甚至重逢的那一天,他的神色依然会是淡淡的。他或许会说:“干得不错。待在我身边,别乱跑。”

  但那个时候,他幽深暗沉的双眸中,一定会有挡都挡不住的笑意。

  可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人中间隔着数颗行星,隔着十万雇佣军,他是指挥官,她是飞行员,他们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有冰凉的头盔贴着她发烫的脸颊,提醒着即将到来的死战。只有巨石阵在她的视野中沉默匍匐,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噩梦。

  从舰长到普通军官,但凡知道他们关系的人,都明白。在这个时刻,在十万士兵面前,在大决战前至关重要的敢死队执行任务的前几分钟里,谁也不能开口。

  不能说她要留在原地,因为她一定已经引来了卡什。留在原地又有什么用?

  在两个种族的决战时分,数千万人类的存亡时刻,她是谁的女人已不再重要。因为整支黑色闪电小组,乃至之后的千千万万军人,都会踏上这一条路。

  而龙纹之上,秦玄戈听到那熟悉而低柔的声音再次真实地响彻耳际,仿佛一道无声的闪电,劈亮心中那个早已被他压制得死寂隐痛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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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爱情,十有九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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