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巧合我实在不想要,少将军此举是何意?”
梁泊之上前一步:“别再退了,再退就可要撞门了。”
他摊摊手笑得无奈又苦涩:“你同我就不要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了,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顺便问一问去年赏花大会,你做了什么。”
他话一出,宋久恩立刻变了脸色,抬头间抿紧唇,不发一言。
梁泊之瞧得分明,脸上的笑容更苦涩了:“你不用回答,我后来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久恩,你变了。”
风拍窗棂,佛堂里香烟缭绕,宋久恩望了梁泊之许久,终是笑了,眉眼似染冰霜。
“我从没变过,你也始终如一。”
话中有话,饱含讽刺,梁泊之却面不改色,只是又上前一步:“我若是天性凉薄就不会再来找你了,我这次不是想来翻旧账的,我是想来带你走。”
外头白茫茫的一片,风雪呼啸,扰的人心神不宁。
你知道将军府和督门不对盘,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大事,我不想牵扯到你,在那之前,我得把你藏起来。”
梁泊之一步步慢慢上前,挺拔俊秀的模样一如往昔,却让宋久恩心跳如雷,只觉得好陌生。
“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好你的,等事情一了,我就去找你,把你接回将军府,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你说好不好?”
宋久恩紧盯着梁泊之,脚步后退,放在斗篷里的手却悄然摸向腰间,摸向那个顾襄平为她随身配的暗器盒。
她目视梁泊之,让声音尽量听起来平静一些:“什么大事,你说清楚。”
梁泊之笑了笑,仍在上前:“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今年除夕夜,一定是我陪你过。”
他说着已是伸出手,就要上去按住宋久恩,而斗篷里,宋久恩手中的暗器盒也
门被一脚踹开了!
风月一贯而入,两人齐齐望去,门口的顾襄平一袭玄色披风,如天神降临般,墨发如瀑,衣袍飞扬,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他脸上含笑,若无其事地携风雪走进,拉过惊魂未定的宋久恩,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她脸颊上轻啄了一口,这才抬起头,面向瞪大眼的梁泊之,气定神闲。
“今年除夕夜,我想一定是我们一家人一起过少,将军说是吗?”已是蓄势待发,却听砰的一声—
剑拔弩张,风云涌起,皇城的天终是要变了。
雪地如银,山道夜驰,宋久恩在马车上同顾襄平下了最后一盘棋。
马车驶向的地方是个极隐秘的山庄,坐落在一片崖顶,寻常人就算找到了也难以到达,那时顾襄平长久以来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如今,他要先把宋久恩安全送到那里去,他才能心无旁骛的大接下来一场仗。
“将军府要造反,梁泊之已经秘密联络了各路诸侯,皇城势必要血流成河,龙椅上那位不信我,却给自己招了更狠的一头狼进来,是非成败,只在此一棋。”
颠簸的山道上,顾襄平说着,修长的手指拈子落下,重重一声,让宋久恩心都颤了颤。
“落子为定,你希望谁赢?”顾襄平抬头望她。
夜风拍打着车窗,宋久恩看着棋盘上的纵衡之势,情知兵临城下,避无可避,她对上顾襄平的眸光,颤着手,一点点抚上他的脸,泪水到底夺眶而出。
“如果你不在了,还有谁能给我一个家?”
一字一句,嘶哑而动情,答案昭然若揭,顾襄平望了她许久,再也忍不住了,佛袖间把棋盘打乱,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湿润了眼眶。
车厢内暖烟缭绕,她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眼角泪痕未干,脑袋却莫名重了起来,仿佛暖烟丝丝钻入身体,意识变的一点点模糊…
“睡吧,睡一觉什么都好了,我向你保证,除夕之前,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过年。”
絮絮叨叨的安抚中,有泪水落入宋久恩脖颈里,温热一片,她心头忽然慌得不行,却是脑袋越来越重,只能无力地抓住顾襄平的衣襟,强撑着道:“你,你不许…骗我。”
顾襄平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恩,我不骗你。”
泪水划过他的脸颊,他唇角微扬:“但其实,有一件事我是骗了你的。”
马车颠簸,山风猎猎,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飞雪无声。
“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毕竟有可能要带到黄土里,想想总是不甘心的。”
“你知道吗。我对你的确是一见倾心,但不是在宋家出事那年,而是在十二年前,顾家还未出事的时候。”
“那一年,我还是宋老师的门生,在宋家第一次见到了你,你在荡秋千,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裙子,不知道笑得有多开心…”十二年前的那个春天,有个比暖阳还要明媚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在百花丛里高高荡起,笑声飞上云端,绚丽得让人挪不开眼,从此便落入了无意驻足的少年心间。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连宋久恩都遗忘的旧时光里,那天她不小心从秋千上摔了下来,风一般掠来的少年将她接住,但她还是惊吓过度,竟哇哇大哭起。
少年手足无措,红着脸叫声哄她,甚至还扮鬼脸逗她,她终是破涕而笑,眼角泪痕还未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少年怔怔地伸出手,抚过她的泪,竟放进嘴里尝了尝,她好奇仰头:“什么味道?”
少年皱眉:“苦的。”
他弯腰摸了摸她的头,眉目清俊如画,一派温和:“所以日后不要哭了,眼泪多苦啊。”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回首一笑:“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因为我会让父亲来向宋老师提亲,我会在那一天亲自告诉你,我叫顾襄平,我对你一见倾心,我知道你叫宋久恩,你愿意同我定亲吗?
十二年前的顾襄平同时做了两个梦,遇见宋久恩是个好梦,而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却是个再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他父亲刚正不阿,得罪奸佞,满门获罪,他被要求净身入宫,永世为奴。
所幸宫中还有顾家最后一点人脉,他被瞒天过海,保全了男儿身,却保全不了过去的无暇美好。
世界支离破碎,天地间从此剩他孜然一人,苟延残喘。
那真是地狱般的几年啊,在宫中受尽欺凌,从云端跌入泥土,没有希望没有前路,只有年少时那心爱的姑娘偶尔入梦来。
但他知道,他已经配不上她了,他要生存,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双手渐渐染了血腥,她是他心头的白月光,照亮他内心唯一纯净的角落。
即便后来在得到权势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他仍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他是个“宦官”,是个一辈子都不能以真正身份去爱她的“宦官”,且她也有未婚夫了,梁家那位门当户对的少年将军,多么般配啊。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会有很好很好的人生,而那人生,不会包括他。
他不该打扰,远远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