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钦开始挣扎,无数深藏在记忆中的画面正在一点一点的破开冰冻封固在上的冰块,正慢慢的浮现出来。
“不……不……”
他痛呼的嘶吼,被勒紧的喉咙只发出虚弱而又无力的气音。
我快死了,张怀钦心想。
——哒哒哒
在这朦胧混沌的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时刻,张怀钦隐隐听到了脚步声。
他感觉到身体在变轻,嗡嗡嗡的噪音伴随着咕噜咕噜的水声,一直笼盖在他的耳边。
“张……嗡……”
他隐约辨认出几个音节,混在噪音中,一股一股的往他的耳膜中窜。
“张怀钦!”
这三个音节终于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词汇,张怀钦抬起眼,一圈一圈的重影在他的面前重合又分开。
他张着眼茫然的扫视了一圈,杜若青的脸蛋刺破了层层重影,化作一张固定而又清晰的画面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死后的世界为什么还会见到杜若青?太可怕了。
昏迷之前的张怀钦如此想着。
这次昏迷的时候没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倒像是睡了一个好觉,除了呼吸不同畅通外,竟然还算是休息的不错,以至于睁眼看到裴昊明的脸后,张怀钦还有点发懵。
“这是几?”裴昊明在他面前抬起两根手指。
“2。”
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裴昊明收回一根手指,大声怪叫起来。
“医生你看,他出现重影了,再检查检查,看是不是把脑子憋坏了。”
张怀钦:“……”
“好了,别贫了。”杜若青的头从另一边进入张怀钦的视野,喝止住裴昊明,低下头,“你感觉怎么样?动动手指,看能不能动?”
张怀钦动了动手指,只是觉得身体还有些发麻,这应该是之前窒息留下的后遗症,但清醒过来之后,这种麻感正在快速的消退。
“可……可以……”他张口说话的时候都支吾着说不太清楚,磕磕碰碰说了好几个音节,才完整的说出一句话,“可以动,有点麻。”
“看来窒息对脑损伤的程度不大。”杜若青看着他,“没傻。”
张怀钦:“……”
这种麻木感一直持续了十几分钟才从身上褪去了大半,感觉到能动之后,张怀钦扭动着从床上爬起来,手脚残留的麻木感导致双手双脚都不怎么协调。
“有人把我吊起来。”他哑着嗓子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你们有人看见吗?“
裴昊明听到这句话后,将视线转移到身旁的杜若青身上。
“我没有看见。”杜若青回答,“厨房很黑,我到的时候,他马上就跑了,为了把你抱下来,我就没追。”
“你为什么半夜去厨房?”裴昊明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饿了去找吃的不行吗?而且你为什么这么慢,同事都快被吊死了还不见人影。”杜若青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张怀钦抬手挡在中间,阻止他们继续吵下去。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杜若青竟然会半夜跑去厨房找东西吃,这让他多了分人气,至少看起来不再那么‘尖酸刻薄’。
张怀钦:“苏御呢?”
裴昊明没好气的说道,“还在发疯,我们找到他的时候正张开手臂站在床头学萝丝唱我心永恒。”
张怀钦:“……”
“厨房晚上监控关了。”杜若青敢在他提问前回答。
“毕竟没谁会深更半夜跑去厨房。”裴昊明眼皮一翻,“偷吃除外。”
“也没谁大半夜会往医务室跑。”杜若青眼皮撩开,不紧不慢说道,“多管闲事的除外。”
张怀钦:“……”
“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张怀钦哑着嗓子,说话说得非常艰难。
“嗯,我也这么觉得,虽然不知道你们半夜去找苏御干什么,但我之前提醒过你,让你待在房间里不要乱动。”杜若青说得平铺直叙,只是一双眼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张怀钦,“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张怀钦面对杜若青总有种气短的感觉,甚至有一点害怕,就像是面对高中班主任那样,事实上,这一次他确实是不占理。
“裴昊明去看过苏御,听说苏御意识不清中叫过我的名字。”张怀钦说。
“所以你就去了?也不担心这是个陷阱?”杜若青的目光停在张怀钦的脖子上,“事实证明,这也确实是一个陷阱。”
杜若青嘴张了张似乎还有些话想说,但他皱紧了眉,目光扫过张怀钦。
“算了,有好也有坏,起码你现在的嫌疑小了一点。”说完,杜若青看着他,“你昏迷了一晚,邮轮明早靠岸,你好之为之吧。”
杜班主任似乎对自己的学生终于失去了耐心,放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盯着杜若青的背影,张怀钦心中也不是滋味。
“看吧,杜若青对你可比对我好多了。”裴昊明坐在他的床边,按住他的肩膀,“好的我都要嫉妒了。”
说完,裴昊明话题一转,转入正题。
“你这样太冒险,我们开始的计划可不包括你被差点吊死这一项,杜若青还真没说错这就是一个陷阱。”
“但是陷阱中苏御扮演的是怎样的角色?”张怀钦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有点怀疑,所以才想去试探。”
张怀钦一开始就在怀疑,苏御被吊起来的情况太凑巧,没有监控视频,也恰巧令他在这段时间内失去意识。
“我在苏御房间里刚清醒过来的时候是被绑着的,可是后来杜若青说现场只有一根绳子。”张怀钦闭上眼,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我隐约记得,吊起苏御的绳子和绑在我身上的绳子是同一种。”
“苏御的绳子和你的是连在一起的?”裴昊明猜测。
“是的,所以苏御的动作那么奇怪,因为绳子很长。”张怀钦说,“如果我没有猜错,很有可能现场还留下了不少不利我的证据。”
“比如绳子上有你的指纹。”裴昊明接着往下说道。
“是的。”
“所以这次见苏御我一定要去。”张怀钦摸着脖子上的勒痕,“凶手这么精心的设计我和苏御,在见到我们见面时不可能没有什么表示,只是……”
裴昊明:“只是你不知道苏御在里面充当什么角色,不知情的受害者,还是共犯?”
“我没有想到,凶手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我的命。”张怀钦捂住头,呼出了一口气,“这次的场景也是张老师玩得游戏,吊住脖子拉起来,这其实是一种很适合暗杀的杀人方式,后期还能伪装成上吊自杀。”
裴昊明听到这些操作就觉得背后发凉,“你们小学的课余生活真丰富。”
“你现在还有什么计划?”裴昊明已经渐渐对他口中那个神奇的张老师感到麻木了。
“昨天我在追苏御的时候其实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东西,然后后来被吊起来挣扎的时候也碰到过凶手。”张怀钦说道,“凶手身上肯定会留下东西,只是我不太确定留下过什么。”
“我不想再这么坐以待毙。“张怀钦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喉咙中也漫出股血腥味,他不得不停下来喝口水。
裴昊明十分有眼力见的给他倒了杯热水。
“什么都不做,什么做不到。”张怀钦叹了口气,“太无力了。”
“现在没有专业工具,有些线索人眼也不一定能够全部发现。”裴昊明说道,“不过等下和你去厨房那边看一看也行。”
“入戏。”张怀钦说,“我当时窒息,有很多东西都没能注意,我想重塑现场试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裴昊明挑眉,“什么线索都没有,一股脑瞎来?”
“不,我知道案发细节。”张怀钦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作为受害者的我,不就是线索的一部分吗?”
裴昊明看了他一会儿,“你这个切入角度还挺新颖的。”
张怀钦是个实干派,想干就干。
昨晚他追苏御误入的那个厨房是小厨房,在邮轮靠尾端的部分,在出事后就被封闭起来,也是在杜若青的帮助下张怀钦才拿到钥匙,作为济仁医院的股东之一,虽然占比不多,但也有点小权力。
“杜若青竟然还在济仁医院上占股?”裴昊明像是今天才发现这一事实,“他竟然这么有钱?其实也不奇怪,我大学时很多研究都是杜若青自掏腰包做的。”
“看来你对你的导师也不怎么了解。”张怀钦进入厨房后就开始左右观察,昨晚追进来的时候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看到。
现在仔细一看,厨房里没有窗户,中央立着一管通风管,通风管连在地面凸出一块,凸出的水泥块上有一块深褐色的圆形印子/
“我昨天应该是在这里绊了一下。”张怀钦蹲下身,“仔细观察这道印子。”
“你脚上流血了吗?”裴昊明扫了眼印子,印子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沾上去的东西材质特殊,才使得这个污渍留到现在也没干透,不过在水泥地面的掩盖在,从颜色上也并不能分出沾上去的是什么东西。
“没有。”张怀钦俯下身仔细在污渍上闻了闻,“还有一点点酸味。”
通过一个晚上的发酵,这么一点污渍从残留的气味几乎消散殆尽。
张怀钦直起身,在厨房中走了一圈,他昨晚进来的不是正面,是专门开出的一小扇用来推送运菜拖车的门。
那扇门紧靠调料台,他昨晚冲进来就把调料台上的调料推到了大半,台脚还落着几块玻璃的碎片。
“是醋。”裴昊明蹲下身观察了一番玻璃碎片上的标识。
他们绕过料理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了那根排烟管道下,那根管子从地底拉出到天花板后又横向的拉了一段距离,才穿过天花板接了上去。
而横向的排烟管中央微微向下弯曲,上壁的风管壁凹陷下去一圈,和周围平直的风管壁比起来,非常明显。
“你在这里被吊起来。”裴昊明指着那道管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