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查下去，真不知道要 牵扯多少人？”
张怀钦带着一干刑警找到了苏御在郊外的房子，搜集凶手家中的证据，对于张怀钦来说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只不过这一次让他难掩忧愁，无论是这件案子涉及之广，亦是犯案人对他的熟悉程度。
苏御的房子位置比较偏，是一栋三层的小别墅，完美的诠释了他这个职位应有的收入。
别墅外还送了个小花园，这个小花园并没有因为主人的暂时离去而变得萧瑟枯败，相反因为这段世界无拘无束的成长，竟然还冒出了几个花骨朵，点缀在郁郁葱葱的杂草之中。
别墅的房门还是那种两开式的玻璃门，看得不少至今还在偿还房贷的刑警同事们暗自咂舌，张怀钦跟着其他刑警同事推开大门。
一进房门就是一面落地窗，一面墙上按的都是落地的大窗户，屋内采光良好，倒一点也不显其主人扭曲变态的心态，整个一楼都是亮堂堂的。
落地窗正对的是小花园的后半部分，今天的天气不错，一眼向窗外看去，郁郁葱葱一片，称得上是风景宜人。
“你看看，你看看……”裴昊明进来后就不停的左看右看，“和你同一个小学毕业的，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怎么就这么大呢？”
张怀钦已经习惯他这种惯有的嘴贫，面不改色的在一楼搜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法医对现场做了鲁米诺实验，并没有发现血迹的残留，又找专业人士在屋内寻觅一圈，也没找到什么隔间或是地下室。
眼看着这间别墅就是一所正常的房子时，张怀钦将目光投注在二楼发现的一台保险箱上。
按照正常的思维，人在犯罪后都会有一定的回避心理，都会想方设法的去销毁证据，或者将其隐藏起来。
这样一台保险箱就这么大刺刺的放在二楼房间的正中央，怎么看都不太符合惯常思维，不过苏御似乎不太能用寻常思维去理解。
张怀钦想了想，从房间退出去，退到别墅外给舒来打了一个电话。
“你让苏御接下电话。”
电话很快就被转接到苏御的手里。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保险箱的密码？”
平稳舒缓的语调从手机中倾斜而出，即便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张怀钦也能够想象到苏御此刻的表情。
那应该是不屑夹带着轻蔑。
“是的。”张怀钦也不准备和他虚与委蛇。
“001029。”苏御飞快的报出了一串数字。
张怀钦听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随即在脑海中搜寻和这串数字能够靠得上关系的线索，却发现这串数字既不是什么日期，也不是苏御的生日，和张老师也没多大关系。
“你在想什么？”苏御笑了起来，笑声顺着话筒传了过来，“在想这串数字的涵义吗？别想了，你猜不到的。”
张怀钦见过不少不配合的罪犯，也不意外他会有这种表现。
“我告诉你……”
“别告诉我。”苏御打断他的话，“去把保险柜打开吧，里面有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
说完之后，他就将电话挂断了。
张怀钦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礼物？
他想了想，没有再将电话拨打回去，而是走进别墅，让现场的刑警试了试这个密码。
几个数字输进去，再加上专有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保险箱。
和预想的完全不同，保险箱里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大把成摞的现金，也没有堆成一堆的金条小山，只有一个黑色的U盘。
张怀钦将U盘拿了出来，放在专用的密封袋中装了起来。
经过几天的搜寻，并没能在苏御的别墅中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调取附近的监控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他看起来就像是正常上下班的上班族，除了居所有些奢华以外。
张怀钦回到市局后，就把U盘插进了电脑，和裴昊明及局内其他相关的同事领导看了起来。
弹出的窗口里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更改的时间现实是在一个月之前。
张怀钦看向钟局长，得到允许后才点开视频文件。
视频并不是很大，前期的缓冲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黑屏转向白屏，一张脸从屏幕上显现出来。
而在触及这个画面的时候，张怀钦感觉到耳中似乎被抛下了一枚炸弹，‘轰’的一声，只剩下了嗡嗡的轰鸣声。
张妮直面镜头，眼眶中还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眼眶都是红的。
“你在干什么？”
她出手拍了一下镜头，整个画面晃了一圈，又飞快的固定在她的脸上。
“让我说几句话？说什么好？爸爸妈妈我好想你。”
张妮像是有些羞涩，不停的躲避镜头，最后还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不是这个？……让我和张副组长说话？不不不，那太不好意思了。”
她干脆捂住了整张脸，几乎都要从画面中低下头去。
“表白？不不不……”
“……好吧好吧，张副组长，谢谢您这一年的栽培……嗯……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嗯……我出来实习能够遇到你，我挺幸运的……”
接下来的声音越来越小，小的近乎变成了气音。
画面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把张妮的脸给抬了起来，张妮还是不停躲闪着镜头，但似乎是得到了某种鼓励，终于抬起头直面镜头。
这一眼突破了时间，突破了地点，突破了画面，和张怀钦对上了视线。
她笑了笑，眨了一下眼，眼中聚集的水雾化作一颗沉甸甸的水珠子挂在她的睫毛上，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又陷入她微笑凹陷出来的酒窝里。
“我喜欢你。”
那段语音，终于配上了画面。
*
震惊鄂江的器官走私案，自此终于解案，其中涉及的人员数量达到了一个令人心惊的数字。
直到这个时候，张怀钦才明白利益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管用的封口费，整个案件跨越6年，竟然无一泄露。
杜若青自被请出公安局后，又再次的被请进去喝了一次茶，发了很大的脾气。
“还罚了好大一笔钱。”裴昊明幸灾乐祸的说道，“毕竟济仁医院做了这么久的非法器官交易，虽说杜若青不知情，好歹也是股东之一，不负刑事责任，经济上的损失还是会有的。”
“不过顺带着也把张妮的案子给结了。”裴昊明努力让自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说话轻松一点，而不显得那么沉重。
张怀钦直直的盯着前方，眼神飘忽的没有焦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苏御似乎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裴昊明撑住头，注意力却投注在张怀钦的身上，“那道机关也是他针对林曜设计的。”
找到这张U盘后，苏御干脆的一口气全部承认下来。
“他的原话是，早就想弄死你了。”裴昊明看着张怀钦，又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我觉得挺可怕的。”
张怀钦通红着眼，眼中的血丝几乎要布满整个眼白，他张了张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调。
“不对。”
“什么？”裴昊明安慰的手臂伸出去还没能拍到张怀钦的肩膀就收了回来，“你想说什么不对。”
“你不觉得太容易了吗？”张怀钦说得极快，似乎在看完U盘中的视频后，他又变成那个裴昊明一开始见到的压抑又暴躁的男人，连呼出的气都带着火星子。
裴昊明：“是有那么一点。”
“设计张妮还有我的机关，甚至连一开始我们的心理变化再到后来的落入陷阱，‘他’都计划好了。”张怀钦一口气说了一大长串，就像是要把自己窒息憋死般，连口气都不喘，“而且在林曜被吊死的时候，我就有种感觉，‘他’并不是想要真的杀死我，而是想要逼我做出一个选择。”
说到这里，张怀钦停了下来，他红着眼，两只手都攥紧了。
裴昊明拍了拍他的手，将他攥紧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推开，接上他的话，“选择杀死林曜或者不杀死林曜。”
“可逼我做出这个选择的用意是什么？”张怀钦垂下腰，整个身体佝偻着，肩膀重重的沉了下去，伴随着越来越高昂的语调，“‘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偏题了。”裴昊明打断张怀钦的思考，掰住张怀钦的肩膀，另一只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打着，缓解他的情绪，“我们现在讨论的是苏御。”
“假如是苏御。”张怀钦声调高昂的，就仿佛是在咆哮一般，“他早在那个密室里就能把我杀死，完全不用最后等那个选择，林曜就可以帮他动手。”
“而且邮轮上的布局实在是……”张怀钦闭上眼，“太傻了。”
“苏御前后的转变也实在太快了。”张怀钦一口气将自己的怀疑全部说了出来，“他刚进审讯室的时候还想撇清和器官倒卖案的关系，后来看到一张照片就突然改变心意。”
“还有那个视频，伸出来抬起张妮脸的手掌是谁的？”张怀钦已经失去了构建逻辑的能力。
“杨平他们在对比。”裴昊明再也忍不住，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你冷静下来。”
在张怀钦看到那个视频后，他并没有表现出愤怒或是失控，而是非常冷静的再看了一遍，但是裴昊明知道，他并不像外表表现的那样冷静，随后看到了他隐藏在桌面下，不断发抖的手臂。
“我已经够冷静了。”张怀钦站起身，“让我回去，我也可以再看几遍。”
“张副！”裴昊明跟着站起来，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就往座椅上按。
“张副说的没错。”杨平从技术部中推门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张怀钦，像是有点犹豫，但还是说出了事情，“视频中出现的手臂，并不是苏御的……也不是林曜的。”
张怀钦笑了一声，慢慢的坐了下来。
“他是故意的……苏御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