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静平参加你们的同学聚会,你有对他说什么吗?”话音一转,张怀钦终于问起了他最关注的问题。
“你怀疑是我诱导汪静平杀人?”苏御哼了一声,“那个神经病,把我们害惨了。”
苏御说的并没有错。
就在张怀钦进入审讯室,审问苏御之前,耗时一周对济仁医院的调查,终于浮现出了端倪。
在这点上确实得感谢汪静平的暴起杀人,把这件案子送上了社会关注的热点,又在后续的受害者丢肾排查中查到了济仁医院的身上,一瞬间事态的严重性开始慢慢升级。
警方的介入让一切都得以真相大白。
“根据警方介入的排查结果,济仁医院涉及海外走私人体器官,据警方透露,受害者在生前都与济仁医院签订了器官捐赠书……”
电视屏幕上的新闻女支持人飞快的晃动着嘴皮子,屏幕下方红条打出的横幅上用白字写出了一排字体。
济仁医院器官走私。
“宁芸,汪静平杀的那个按摩小姐,就在济仁医院签了器官捐赠书。”裴昊明嘴里啃着个苹果吃的欢快,“你说要是什么高知分子,或者大学教授什么的,人格高尚生前签个什么器官捐赠书我还不奇怪,不是我瞧不起按摩小姐,宁芸初中毕业,还不一定能分清五脏六腑在身体哪里,就签了这个捐赠书,还是全捐,是不是很奇怪。”
更奇怪的还不止这个,在警方深入调查中,发现济仁医院经手病人的器官捐赠率是鄂江市最高的,他们这里的肾源,各种器官源也是最好的,这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不少外地器官移植的病人冲这一点就往鄂江市跑。
要知道,鄂江市只是个二线城市。
“你都没看到从医院里搜出来的器官捐赠书。”舒来推了推眼上的眼镜框,作为法医,他在医学方面的发言还是挺有权威性的,“都可以堆成小山了。”
从市局那边强制性从济仁医院里调出的财务报表,和那些由审计公司出具的审计报表不同,里面出现了大额资金的转出,就是通过这种国际邮轮游,表面上是花在了邮轮出游的花销上,实际在局内通过市场价比对后,发现大笔的资金不知去向,或者说转向了国外。
“你还别说,还真从邮轮里搜出了点东西。”舒来笑道。
难怪邮轮方一开始就想要把李虹这件事给压下来,到了最后,这种强势在靠岸后面对警方,也依旧不减,不愿开发邮轮的所有区域。
“我们在邮轮的货舱里发现了很多人体器官。”舒来啧笑了一声,“保存的挺不错,有专业的器具供氧,看来是早有预谋。”
“他们已经自成体系,或者说是自成组织,进入组织之前就得签好器官捐赠书。”裴昊明瘪了瘪嘴,“然后在出现宁芸这种‘叛徒’的时候组织出人灭口,造成是各种意外事件就像李虹那样的。”
说到这里,裴昊明忍不住吐槽一句。
“我是觉得苏御说是第一次杀人,这手法却倒还是挺熟练的,原来就是见得多了,看都看熟了。”
“车祸、溺水,还有‘重病’、‘重伤’被送进医院。”
裴昊明咬重了这一句话的音节。
“只要控制住进场的救护车,就像对待宁芸那样,把人送到医院,后续的东西在医院的主场里,就都好操作了。”
“紧接着,受害者死亡后进入捐赠流程,器官到手。”张怀钦接上他的话,闭上了双眼,“合法又合规。”
“甚至有些医生都不需要知情。”裴昊明眼皮一撩,“反正合乎规矩的尸体被送进来,手术刀下去,谁知道死的人是被谋杀还是怎么死的。”
“宁芸被掏肾应该也只是个人行为。”张怀钦闭上眼,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按照苏御的说法,这有专业的部门去做,就像宁芸,一开始的打算是伪装成抢救现场,再把宁芸带进医院,抢救无效身亡,走正常器官捐赠流程。”
“可是汪静平的出现打乱了所有计划。”裴昊明歪过头,“中间负责搬运的救护医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私自掏走了宁芸的肾准备私人去倒卖。”
“不过出了这种凶杀案件,宁芸也无法走济仁医院的‘正常程序’。”裴昊明摊手,“本来宁芸案到此为止,也不会牵扯到什么人员,可那两位救护医生,还是掏走了宁芸的肾。”
“不过仔细想想,也许就是一时的见利起意?”裴昊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开始分析,“我听说黑市里的肾就能买个上十万,再说了干这事的人附件肯定摸排走访过,也知道那片没摄像头,本来准备动手的时候,汪静平出现了。”
张怀钦嘴唇不自觉的动了动,上嘴唇和下嘴唇开闭做出了一个要说话的动作,却又合拢上。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裴昊明感叹咂了咂嘴,“提前的救护车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早就打点好了,只是现场多出了一个杀人犯,一个替罪羔羊,到时候器官缺失往他身上一推,既能回去交差,还能把器官拿走还能私底下做个小交易,赚点外快。”
说到这里,裴昊明停了下来。
“可是他们高估了自己,也小看了警察。”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这些看似巧夺天工的杀人案件总会有那么一些‘纰漏’,这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看似天衣无缝的器官走私案件,终于露出了马脚。
苏御这一点说的很对,如果不是汪静平‘临时起意’杀了人,一切原本都会按照正常流程走下去。
张怀钦屏住了呼吸,他都不敢仔细去想。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济仁医院里面究竟有多少人是知情的。
或者换种说法,有多少人是无辜的?
“继续去查那个车祸。”张怀钦舔了舔嘴唇,他就不相信,在这个紧要关头,那两个救护医生就会这么巧的在处理宁芸肾脏时就出了车祸。
“还在审。”杨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面上难掩疲惫,从汪静平案牵扯到了不少人,几乎拖下了整个济仁医院,局里的好几个审讯室这几天都是爆满的,还是不够,还匀出了几间办公室,好几波审讯员连轴转,没日没夜的审问。
“苏御还有供出他的同伙吗?”张怀钦问道。
“没有,他一口咬定自己在器官移植上是并不知情的。”杨平回答,“不过济仁医院的几个股东都被抓进来审问了,还有个你们的熟人。”
张怀钦和裴昊明一愣,脑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脸来。
杜若青。
他们这个想法在脑海中掠过了一圈,就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了一句。
“我都告诉你们了,这件事情我并不知情。”
这熟悉的语调,还略带讽刺的语气,张怀钦转过头,杜若青正推开门从审讯室中走出来。
他刚一出门,就和张怀钦和裴昊明碰了个正着。
张怀钦看到他的时候,还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杜若青看到他这个动作,冷哼一声,将搭在手腕上的外套轻轻的拢了拢,慢慢的向他走来。
市局内部规划不怎么合理,审讯室外就是他们刑警办公室,偶尔审讯或者调查分析,熬个通宵是常有的事情,这时候就需要几根烟来醒醒神,也就导致了审讯室这一带常年带着烟熏味。
杜若青在这一群熬夜过后满头头皮屑抑或是满脸油光的糙老爷们里面,就犹如一阵清流,一身白色衬衫,白皙的脸蛋光滑的毫无瑕疵,甚至在他靠近的时候,张怀钦都感觉他身上都是香的。
“我听说你又被吊起来了?”杜若青视线在他身上上下一扫,面上露出抹笑来,“你倒是挺想在停尸间里躺一次?”
张怀钦被噎得一哽。
“你怎么被传唤了?”
“不就是觉得我是嫌疑人,参与济仁医院的非法器官移植倒卖吗?”杜若青笑了笑,“你说投资不就看这个公司能不能赚钱,难不成我还跟着一起打工不成?”
似乎是传唤的事情真把他给气到了,杜若青这次一开口就说了很长一句话。
“这不是洗清嫌疑了吗?”张怀钦安抚他的情绪,“你都被放出来了。”
“怎么?”杜若青目光一瞥,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张警官是准备留我过夜吗?”
杜若青现在就是个炮仗,谁点谁炸。
张怀钦连忙伸手,往前几步走到门口,给他拉开门,“您请,您请。”
杜若青视线扫过裴昊明,从他身侧穿过走到了张怀钦的身旁。
“案子怎么样?”
“凶手抓到了。”张怀钦回答了他的话,“只是没问出同伙。”
“济仁医院器官走私的同伙?”杜若青抿住嘴唇,像是陷入了沉思,。
“你想起了什么吗?”张怀钦看着他。
“医院那边我不怎么经常去。”杜若青眉头拧了拧,“不过你可以查查医院资料,比如照片什么的,也许能够找到一些和苏御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再去走访调查会容易一些。”
杜若青对于案件侦查很有心得,他的建议张怀钦还是很愿意采用的。
张怀钦心想着把杜若青送走就回头去翻翻苏御的照片。
“我送您。”张怀钦还想着杜若青好歹在邮轮上救了他一命,赶着凑巧,顺便请他吃一顿饭,“您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您,当是报答邮轮上的救命之恩了。”
“不用了。”杜若青取下手腕上的外套,抖了抖穿在身上,“我看你们这段时间加班也累,我请你们吧。”
张怀钦注意到他使用的人称代词是们。
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就从门外走进几个民警同事,手里提着几袋布袋包装的餐盒,冲进来就大声吆喝起来。
“这谁定的,有钱啊,定这种高级酒店的外卖。”说着,民警同事看了一眼外卖小票,“杜若青?我们来新同事了吗?”
杜若青拉直领口的褶皱,侧身对着张怀钦微微一笑。
“走了。”
张怀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