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张怀钦走回市局,在局里晃悠着走了一圈,脑子里想得都是裴昊明和他妹妹的事情,根本就没法去想别的东西,他太清楚自己性格,爱钻牛角尖固执己见,其实并不比裴昊明嘴里说的杜若青好到那里去。
嘴上说着事情牵扯到感情,裴昊明就昏了头脑,其实他自己根本也好不到哪来去。
“你站这里干什么?”被拍了一下肩膀,张怀钦猛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一个转头把站在他背后的舒来吓了一跳。
舒来一个后退,差点失去平衡坐到地上,被张怀钦拉了一把才稳住身体。
“你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舒来哆嗦着走过来,“我这年纪不小了,可惊不起你这么吓。”
“得了,人家杨平都被吓得七荤八素,你还啥事没有的通宵解剖尸体,就这心理素质还能吓出好歹?”张怀钦看着他。
“少贫。”舒来一巴掌糊在他的后背上,“说真的,你傻不啦叽的站在这里干什么?裴昊明呢?”
“能别张嘴闭嘴裴昊明吗,我明明关系和你更好吧。”听着舒来一直提裴昊明,张怀钦抱怨起来。
“少来,你和我什么关系。”说着,舒来提起一个塑料袋,“你嫂子给你坐了糖醋鱼,拿去微波炉热热。”
张怀钦笑了起来。
“现在你能说说你和裴昊明之间怎么了吧?”舒来把张怀钦拉到厨房,“这边人少,你总该能说吧?”
张怀钦想了想,还是把刚才和裴昊明吵架的事情说了。
“还有这事?”舒来眉毛跳了跳,“你也太实诚了吧,直接就这么怼人脸上说了?”
说完,舒来叹口气。
“你这人,涉及亲朋好友的事情,基本都不过脑子,经常上头。”
张怀钦也清楚这点,可每次遇到这种事依旧会头脑发热。
“算了。”舒来挥手,“裴昊明现在在哪里?”
“应该还在市局。”张怀钦回答的语气有些迟疑。
“……应该?”舒来眨了一下眼,眉头慢慢夹了起来,“你觉得他现在这个状态会去找谁?”
张怀钦怔了怔,随即马上反应过来。
“……裴舒曼?”
*
“我感觉我现在就像是寻找走失儿童的焦急家长。”舒来和张怀钦绕着警局从上到下的跑了几圈,问了不知道多少人也没找到人。
舒来比不上张怀钦,到底是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再加上之前熬了一宿,跑了几圈就开始微微喘气,腰部疼得有些直不起来了。
张怀钦连忙扶着人靠在一边的墙壁上,帮他按压背部缓解后背上僵硬的背部肌肉。
张怀钦现在非常的后悔。
如果裴舒曼是凶手,一个能够把嫌疑嫁祸给亲生哥哥的人,会顾及多少亲情?现在裴昊明再去和她单独相处无疑非常危险。
“打电话,打电话。”舒来摆手,另一只手捂着腰直抽抽。
“我这简直就是操不完的心。”张怀钦一边小声的抱怨,一边把手机拿出来,给裴昊明打电话,“我这打电话他不一定接啊。”
话音未落,电话打过去就是甜美的女声提醒。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看吧……”张怀钦叹了口气,颓然的靠在墙上,“你说的对,我不该那么直白的和他说这话的。”
“不要说的明天裴昊明就要完蛋好吗?裴舒曼不一定是凶手,也不一定会把自己哥哥干掉,你不都说了她给裴昊明买了套房,我感觉还是有点感情的。”
“唉……希望吧。”张怀钦叹口气,现在一提到裴昊明的事情他就唉声叹气的没完,“我下班再给他打个电话,看他接不接。”
“行吧。”舒来揉了揉他的头,“你也别多想了……还有,千万别干什么半夜跟踪人的事情,张妮的事情还不够你喝一壶的。”
“张妮?!”张怀钦猛的站直身体。
“得。”舒来按住腰,“你又想到什么?”
“你还记得从苏御家里搜出来的那个U盘吗?”张怀钦比划着想要描述,“里面有段录像,录到了和张妮一起被囚禁对象的手臂。”
“记得。”舒来点头。
“我们当时都被苏御和林曜误导,以为引诱张妮的另一个‘女性’受害者是男性,你有没有想过,假如这个‘受害者’真的是女性呢?”
张怀钦还记得从录像中看到的手臂,纤细白净,那就像是一条女性的手臂。
“张妮背后的图案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画出来的,对了……你让我对比的东西,我找了几个外科医生对比过。”舒来撑着自己的腰,“说实话你那种照片根本就对比不出什么。”
张怀钦低下头。
“不过缝合的手法是用的一种。”舒来看着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朱方仁的尸体上没有缝合的伤口,无法判定,但是张妮身上有,和你提供的毕业照片,对上了。”
张怀钦呆住了,他听到了嗡嗡嗡的响声,震得他脑中眩晕。
“……我记得,张妮和她应该没有‘仇恨’的关系吧。”
舒来闭上了眼,“没有。”
“那……为什么她?”张怀钦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只是对比。”舒来打断了他的话,“虽然每个医生都会有自己的手法特色,但是缝合伤口可能是恰好采取的都是这一种,这也并不能算是强有力的证据。”
“强有力的证据是什么?”张怀钦压下心中翻滚的情绪。
“刀,在张妮背后切割的刀痕很别致,用的刀应该经过改造,绝不是外面那种可以买到的。”舒来补充,“现在需要找到那把刀。”
“我去找!”张怀钦脱口而出。
“然后像张妮那一次那样?”舒来冷哼一声,“等我把这边尸检结果整理好,就会提出申请搜查裴舒曼的住所,你不要乱来。”
舒来连连警告了张怀钦好几遍,最后腰部实在是受不了,才捂着腰给局长打了个申请回家休息了。
张怀钦在舒来回家后还真有思考过偷偷跑去跟踪裴昊明的想法,不过这种非法途径得到的证据在力度上会大打折扣,有了张妮事件被囚禁的经历,现在张怀钦在行事前也会多考虑一番,不再贸然出击。
过了一会儿,张怀钦又给裴昊明打了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不过,朱方仁的案子有了进展,在朱方仁别墅检查的刑警在保险箱的背后与墙壁间发现了几滴血滴痕迹,随后在保险柜垫毯下发现了一个暗门。
“那下面有一个地下室。”杨平递给张怀钦一叠照片。
照片中拍摄的是墙壁的一角,被掀开的垫毯下被翻开了几块木质地板,露出一个正方形的方洞,棕色的铁质直梯从洞口绵延而下。
张怀钦翻到下面一张照片,这一张拍摄的就是洞口下面,地下室内部的场景,下面的地下室还有点规模拍了好几张照片。
张怀钦把这些照片放在桌面上,一张一张的拼凑在一起。
而照片上最显眼的,就是密密麻麻的蓝白色斑点。
张怀钦当然知道这些斑点意味着什么,那是鲁米诺反应,在接触到血液后出现的化学反应从而呈现的变化。
张怀钦又抽出几张照片拼凑着放在这些照片的另一边。
新拼凑出来的则是没有经过鲁米诺反应,正常的地下室照片。
四面都是水泥墙,只有几个凌乱的货架贴着墙壁,地面的白瓷砖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在这种昏暗的灯光中,都是闪闪发光的。
“打扫的挺干净的。”杨平总结似的说了一句,“不过法医还是从砖缝里提取到了一点血迹。”
“血迹是朱方仁的?”张怀钦问道。
“是的。”杨平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要去审讯室吗?现在正在审讯朱方仁的前妻刘美林。”
张怀钦怔了怔,又想起了裴舒曼,一瞬间不知道是该紧张还是该放松了。
刘美林的审讯室在走廊尽头,张怀钦从侧门走了进去,彼时审讯室旁的观察室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
“钟局。”张怀钦和最中间的那一位打了个招呼。
钟局对着他点点头,视线在他背后扫了一圈,“小裴呢?”
“他有事先回去了。”张怀钦已经习惯谁见他都会提到裴昊明。
钟局只是看了他几眼就又转过头,将目光转回面前的玻璃墙后。
这几个月待在审讯室里的日子,都让张怀钦形成了反射,上班打卡直冲审讯室,而经过前几个非正常的被审讯人士,这次看向玻璃墙对面刘美林的反应后,张怀钦倒有了种终于有个正常人的想法。
坐在审讯室中央的是一个面容略显苍老的女人,眼角遍布着细纹,在审讯员的进入后,强撑着坐直了身体。
在她进来之前,张怀钦去了合川县,所以也只看过她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容光焕发,根本就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审讯员把现场拍到的照片放到了她的面前,在这一瞬间,刘美林瞬间就崩溃了。
她捂住了脸,哽咽着哭了出来。
“我当时没想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