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局大局,你们总是让我考虑大局,可谁来考虑我?”薛素双眼含泪。
薛怀仁看着妹妹,心中一痛,还是慢慢解释道:“娘娘,阿昭也是我们薛家的血脉,微臣看着他长大,怎么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
“微臣向您保证,不管那孩子现在是死是活,微臣都会派人去找,活要死人,死要见尸。不过娘娘也要答应我,以后,万万不可再想其它,若是被人察觉,薛家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薛皇后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阿兄对不住,是我想差了,以后不会了。”
看着眼前这个盛装华服,满头珠翠的妇人,薛怀仁心头一软,曾经,她也曾被自己扛在肩头玩闹,也曾扑在自己怀里撒娇,转眼间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他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阿素,阿兄知道你心里苦,可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应该放下了,听话,忘了林景云吧!”
听到那个名字,薛皇后身形一僵,半晌,她缓缓抬头,凝视着哥哥。
“阿兄,当年你说,林家犯下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薛家不能伸手去求情,妹妹只能眼睁睁看着景云哥哥命丧午门,这些妹妹都能理解,也没有强求阿兄去救人,这么多年来,要不是想着阿昭,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如今阿兄竟然要我忘了景云哥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林家是被冤枉的!”
“林家是不是被冤枉的根本就不重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如今也是一国之母了,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薛怀仁皱眉道。
“呵,”薛皇后冷笑一声:“阿兄说的轻巧,你不过是为你的懦弱找借口罢了,亏景云哥哥还把你当做最好的知己,你根本就不配!”
“够了!”薛怀仁站起身,胸中怒意翻腾,他冷冷道:“林景云已经死了,林家已经没了,可薛家还在,我不能为一己之私将整个薛家陷入那等危险的境地,我不管你心中怎么看我这个兄长,我只希望你记住,你做事之前想一想长你的几个孩子!”
“若是你做下的那些事情败露,不仅你会被陛下厌弃,薛家会倾覆,孩子们也会被你连累,被人戳脊梁骨!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薛怀仁说完这番话,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开。
守在外头的念夏听着里面的动静,暗暗焦急,娘娘居然和侯爷吵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好!
没等她想出办法,殿门就被打开了,薛怀仁孤身走了出来。
念夏忙上前行礼:“侯爷!”
“恩。”薛怀仁脚步微顿,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转身低声吩咐道:“这些日子多注意一下娘娘的情绪。”
“是!”
薛怀仁点点头,大步走远了。
念夏忐忑不安的进来:“娘娘,您没事吧?”
薛素慌忙别过脸去,不让她看到的自己的狼狈。
“没事,你下去吧,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打扰。”
念夏担心的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体贴的关上了殿门。
空荡荡的大殿中只剩薛素一人,她静静的坐着,神思却已飞远。
她还记得,那是一处小小的桃林,对了,正是阿兄那次陪她进玉龙寺上香还愿,无意中却碰到了林景云。
当然,也可能是大哥奉了长辈之命,使他们一对未婚夫妻提前相看一眼。薛素此前从未想过,那一见,便是永别。
薛素还记得四月初九那一日,她正和小丫鬟一起修剪花枝,那大朵大朵的红艳艳的牡丹,开得耀眼极了。
当母亲带着一群人慌慌张张的过来寻她时,她根本没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阿素啊,你要不要去别庄住一段时间?”
薛素一怔:“阿娘,您说什么呢?我和景云哥哥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嫁衣我都绣不过来,哪还有心思去庄子上。”
母亲的神色有些奇怪:“阿素,你……你和景云的婚事可能不成了。”
薛素闻言手一抖,咔擦剪坏了一朵最大的牡丹花,她顾不上可惜那娇嫩的花,急道:“为何?不是婚期都定下了吗?”
不等母亲回答,她扯着母亲的袖子,摇了摇:“阿娘,是不是景云哥哥做了什么惹阿爹不高兴了,您跟阿爹好好说说,等女儿嫁过去,一定好好管管他!”
“阿素,”薛母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林家涉嫌谋反,证据确凿,陛下下旨抄家灭族,一月后行刑,我的儿,你那嫁衣,不必再绣了。”
“什么?”薛素如遭雷击:“不,不可能,林伯伯为官数十载,向来清正廉洁,在民间也多有美名,怎么可能做出那等犯上作乱之事!阿娘,一定是您弄错了!”
她说着,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就往外奔:“我找景云哥哥去!”
“拦住她!”薛母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婆子挡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娘!”她转过身来,哀哀的唤了一声,面上眼泪滚珠似的往下坠。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薛母别过脸,硬下心肠道:“把姑娘带回院子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她被紧紧拘在院子里,一步都不能出去。
林家被处决的那日,她拿出三尺白绫,将自己挂在了房梁上,既然不能跟景云哥哥同生,那便与他共死吧!
待她再醒过来时,却得知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之前有一次与景云哥哥时,两人情难自禁,越了雷池,事后林景云悔恨不已,可薛素却是愿意的。
他们早已有了婚约,而且婚期在即,没想到就是那一次的冲动,反而留下了林家唯一的血脉。
得知自己有了林景云的孩子,薛素的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她没有再去寻死,不顾父母亲的反对,毅然决然要生下那个孩子。
那个时候,薛怀仁刚新婚不久,他不赞同父母要将妹妹肚子中的孩子拿掉的想法,在他看来,堕胎极为凶险,又伤身体,于是他干脆让自己的妻子假装怀孕,待十月之后,妹妹生下孩子,便对外称是妻子所生,将孩子光明正大的养在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