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州城虽被夏军占领,但夏军并未烧杀抢掠,城中似乎和几日前毫无分别。
可城中巡逻的夏军,城墙上高悬的尸体,石板地上擦不净的血渍,无一不喧嚣着,泾州,不再是从前的泾州了。
夏人如此举动,使得不少人留了下来,百姓们在此生活了一辈子,又能逃到哪里去呢,便是死,也得死在泾州。
薛昭敲开了一处不起眼的旅馆歇息藏身,欲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而另一边。
宋芳华带着汪承业一行人去了处偏僻的小村子,若无村里自己人指引,怕是很难寻到。
“你们便安心在此处养伤,剩下的事,交给我,放心吧!”宋芳华安置好一切后,便起身离开,准备前往泾州。
汪承业颤抖着起身,本想同她一道杀回去,可现在看来,如此身体状况,去了才是拖后腿。
“你先别急,薛参军才智谋略过人,定然不会有事,我将城内布防画下来给你,夏人虽会换几处岗哨,但大致不会有变化,只两日,他们还想不出新的城防。”汪承业用手指沾了沾碗中的水,十分仔细的画在桌上。
待水画图干去之时,宋芳华已将城防部署了然于心,甚至夏人可能会做哪些变动,都能猜个七八分。
行至泾州城时,已是夜半时分,趁着人最疲乏之际,宋芳华从一处破弃的城墙翻了进去,躲过了所有夏军。
正当宋芳华不知去何处同薛昭汇合之际,在土墙上看到了薛昭留下的记号,两人之前并未商议,但就是这莫名的默契。
一个不知为何想留,一个不知为何笃定这就是他留下来的,竟也能看懂。大概心有灵犀,便是如此了。
宋芳华顺着薛昭留下的痕迹前行,竟也没遇到夏军,最终标记指向一处驿站,宋芳华毫不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果然,当宋芳华推门进入店家给她安排的房间时,床上躺着的,是薛昭。
宋芳华见薛昭平安无事,心中放松了大半。
“你……没事吧?”
刚一进城,她就看见了城墙上的尸体,想来薛昭也不会看不到。
“我没事。”薛昭坐起身来,面上古井无波。
宋芳华闻言仔细在他面上扫了几眼,看不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只得开口道:郑将军为国捐躯,不应被那夏贼如此侮辱,我们得想个法子把他带走!”
薛昭眼神动了动,仿佛重新被注入了神采,他道:“你说的对,不仅如此,这群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芳华叹了一口气,道:“你可有什么主意?”
“这个不难,你跟我来!”
此事耽搁不得,二人商讨一番,决定待天黑之后再行动。
入夜,薛昭背着一个稻草人,悄悄潜入了城楼。
三更半夜,露气最重,守城的士兵早就提不起精神,而负责看着郑将军的几人,也早早就寻了地方,躲去打盹了。
这郑桓孑然一身,又无妻儿,谁会冒险来偷他的尸体?更何况,这大半夜的,盯着一具死人,多慎得慌阿。
薛昭趁着他们换岗的时候,飞快的将背上的稻草人和郑桓调换了过来,夜深,薛昭又特意找了副跟郑将军身上铠甲差不多的给那稻草人套上,远远看去,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做好这一切,薛昭背着郑将军轻巧的跃下城楼,出城跟宋芳华汇合。
两人先将郑将军带回了城外的破庙,薛昭找了干净的布仔细替郑桓擦拭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亲手将他身上的箭羽一个一个拔出,郑桓身体里的血液早已凝固。
整整二十一支箭羽,这副身躯,竟插满了二十一支箭羽!
薛昭一下又一下摸着那些箭,眸中冷光乍现,这笔账,他们定然会同夏贼清算!
“时候不早了,让郑将军安息吧!”宋芳华眼见着天快亮了,不得不提醒道。
薛昭默默站起身,将郑将军抱了起来,放在已经准备好的柴火上,亲手点着了火。
看着火苗一点一点的舔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薛昭面上愈发沉静。
宋芳华担忧的站在他身旁,道:“如今条件不允许,便将郑将军的骨灰暂存在这里吧,这里离泾州城近,郑将军守护了一辈子的泾州,想必他也是愿意继续看着泾州的。”
薛昭知道她说的有理,便微微颔首:“就按你说的做吧。”
将骨灰小心地装在刚刚找到的瓷罐里,谨慎地藏在了石像后面,连牌位,也不敢立。
“待驱走夏贼,定为将军风光大葬!”宋芳华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薛昭自见到郑将军,便鲜少开口,泾州,他会夺回来的。
一个时辰后,黎明到来。
泾州城内,一个眼尖的夏军发现了不对,上前一看,惊的面色都变了。
“不好了不好了!”
嚷嚷什么?”被吵醒的几个夏军不满的嘟囔着。
出声之人面如土色,哆哆嗦嗦的指着头顶:“你们看!”
几人揉着眼睛抬头看去,只见本应悬着郑将军的绳子上,竟然栓着一个稻草人,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糟了!现在怎么办?”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去禀报给了上面的人。
“废物!饭桶!”
夏军此次行动的领头人是夏国的骠骑大将军,名叫符显。
符显听到守城士兵来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人,给我把这几个废物给我拉下去!一人三十军棍!”
要不是此时正值缺人之际,他非得把这几个人拉出去砍了不可!居然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把郑桓的尸体偷走了,着实可恨!
“将军,若是属下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应该是薛昭干的!”符显旁边一人开口道,若是薛昭在场,立刻便认出这人就是那名放了夏军进城的叛徒,白一雷。
“薛昭?”符显挑眉:“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参军?”
白一雷见符显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忙道:“将军,您可别小看这薛昭,他不仅曾是郑桓的心腹,还是梁国皇后的亲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