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醒,家里突然进来个白毛美男。
他对着我张口就来,“我想寻个娘子,需得美若天仙、温柔贤淑、勤俭持家……”
我顿时怒目以对。
找媳妇就好好找,要许愿就去庙里。
等等,这好像就是庙里。
1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善良可爱。”
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说完了。
我从初见白毛的兴奋,到目瞪口呆,再到如今的麻木,也仅仅只需要半个时辰。
不是我说,你许愿就去庙里,来我家做什么?
我想赶他走,却好似睡久了没力气似的,发不出一个字。
而那美男子没一点儿自觉,在我破破烂烂的家里走来走去。
此情此景,我不由得以诗寄情。
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
额,后面我忘了。
白毛美男又作妖,光风霁月朝我笑。
我几乎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
“我瞧你就不错,娘子,随我回家吧。”
???!!!
我聋了还是你瞎了?
你的那些变态要求我哪一点符合?
然而美男、不,变态不管那么多,扛起我就往外走。我拼命反抗,却连衣摆角儿都没掀动。
三秒之后,我看见了我家门头上挂着的半截牌匾。
“什么清庙?”美男微微一笑,晃花了我的眼。“那以后就叫娘子你清清了,我叫裴渡,娘子可叫为夫渡渡。”
我大惊失色,却不是为了他的不要脸。
而是为了——
才发现我自己是庙里供奉的雕像泥塑!
这样岂不是更变态了?
这个叫裴渡的八成想媳妇儿想疯了,竟然扛走好好坐在庙里享受供奉的我!
他一点不怕遭报应的吗?
2
然而裴渡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一、点、也、不、怕!
他一路往山顶走,走到积雪几掌厚的地方才停下。
人迹罕至之处,全是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印。
他把我放下来,也不知有意无意,还特意使了块白帕子遮住我的眼。
等等,我靠不是吧?
真变态!
我迟钝的感受到他的手指沿着我的身体描摹,但不是我想的那样,而是类似于……给烤全羊刷酱?
还翻了个面儿。
随着他的动作,我的知觉似乎越来越灵敏了。听到了风朔朔穿过树林的声音,也闻到了一股渐渐浓郁的甜腥气。
“好了。”裴渡抽掉那块白帕子,格外珍惜的收入袖中。“娘子可以唤我渡渡了。”
我就是个泥塑,生了灵智就了不起了,还不知道几百年才能化形呢。
我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儿。
等等,我能翻白眼儿了?
“嘟嘟?”
我是想叫变态的,怎么出口变成这样了?
不对,我可以动了!
他愣了愣,才朝我笑。
“娘子。”
我这才瞧见他手上挽着个浮尘,再配上一头漂亮的白毛,分明是俊俏道长的装扮。
看来是有真道行的,就是可惜人太变态。
我连忙朝他一鞠躬。
“额,变态、不、道长大恩大德,清清无以为报。”到嘴边儿的以身相许好险咽回去,总算换了个说法。“只好下辈子结草衔环,以报大德,我这就先走了。”
我立马撒丫子窜得飞快。
3
“娘子,何苦弃我而去呢?”
裴渡悦耳的声音被冷风一吹凉飕飕的,又散了似的带着两分虚弱。
我来不及细想,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跑。
只是……这貌似不是个形容词?
我终于发觉,只有一条腿能动,另一条完全是被拖着走。肢体各处都不协调,动起来如同丧尸围城。
“咚!”
被一颗小石子轻轻一绊,我叽里咕噜的就往下滚,撞到树上才停住。
刚有的痛觉撕心裂肺的疼。
眼正冒着金星呢,裴渡悠哉游哉的站定在我面前。
“娘子,你不过才生了神智。便是逃,又能跑去哪里呢?”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可我偏偏打不过他。
“道长、不、渡渡。”瞧着他扬了扬墨似的眉,我能屈能伸果断改口。“我刚才是太高兴了,跟你闹着玩呢。”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那便好,我平生最恨有人表里不一,知恩不报。清清,为夫看着你就不像那样的人。”
“呵呵。”
我心虚的陪笑。
下次。
下次绝不让他逮着。
4
“您二位感情可真好呢。”
成衣铺老板娘笑眯眯的看着我们。
我讪讪的没否认。
谁让我肢体扭曲的像爬虫,只好任由裴渡一直抱着我。他其实还挺细节的,甚至施法让我一点儿也不疼了。
如今还特别阔气的大手一挥,让老板娘把所有的女式成衣都拿来给我试试。
也是,我身上穿的这件固然漂亮。但不知道那泥塑是几百年前造的了,衣式风格和大街上的行人都不一样。
裴渡把我安置在试衣间里,“娘子自己可以吗?要不然还是……”
“不用不用!”
我生怕这变态趁机揩油,连忙把脑袋摇的像波浪鼓一样。
“要不然还是让老板娘来吧?”他笑眯眯的扶正我的脑袋,“娘子,你在想什么啊?脸都红了。”
我咬了咬牙,对他刚升起的好感碎了一地。
裴渡,你绝对是故意的。
最后,他还是以妻子大病初愈为借口,让老板娘帮我换了。
我挑好几套合适的,顿时计上心头,朝他温柔一笑。
“夫君,你也选些新衣吧。”
他古怪的盯了我一眼,临去又警告道。
“娘子,外面坏人多,不要乱跑。”
行吧,看来今日是没逃跑的希望了。
我趁机和吃狗粮的老板娘唠嗑。
“你去过后山里的破庙吗?”
老板娘诧异道,“夫人您说笑了,我在这山脚下住了十几年,还从没见过山上有庙呢。”
没庙?
难不成是这变态道士法力高深,用了缩地成寸,带着我从那座山到这座山?
罢了,这不重要。
“我家住得偏,年历丢了,不知道现在是天元几年啊?”
“天元?”那老板娘神色更诧异了,“您家住的可真偏,这是前朝的年号吧?现在早就不用了,改叫……”
我心里莫名没着没落的。
天元是脱口而出,我自己都忘了这是什么了。可那既然是前朝,难道我被造出来,已经过了百千年了?
按这样算,我被那变态道士缠上,岂不是嫩草便宜老牛?
呸,我才不是老牛!
奇怪,脑海里除了天元外又蹦出两个字。
——穿越。
5
“上回说到,赤甲将军被万兵包围,眼看要身死敌手,忽然一仙人翩然而至……”
我坐在听雨楼最好的位置上,津津有味的听着新鲜的话本子。
裴渡推过来一盏茶,“娘子,请润喉。”
我暗地里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端起茶牛嚼牡丹似的饮了。总和我泡的不一样,尝着香香甜甜的。
盘桓在市井一个多月了,我的身体渐渐与正常人无异。他似乎并不急着到目的地,正好方便我连吃带拿游山玩水。
这波啊,这波叫公费旅游。
能白嫖在前,我甚至都不那么着急和他解绑了。
店小二殷勤的给我俩端茶送水,他话密得很,絮絮叨叨的讲着各种本地故事,连眉毛都在用力赚小费。
“对了,这位郎君可要看好娘子。你们发现没有?此地女子格外稀少。”
没等我问,他就压低声音自顾自营造起恐怖氛围。
“我们这儿最近闹鬼,凡是长相稍美些的女子——”
我忍不住插嘴,“都被掳走当新娘了?”
“不。”店小二重新做出惊恐的表情,“比这更可怕,她们、她们……”
“被毁了容?还是横死家中?”
“姑娘你能别打断了吗?”
“对不起,我尽量。”
店小二再也没装模作样的心思了,草草的直接道出结果。
“她们都被剃了个光头。”
“……啊?”
哪家尼姑庵月底冲业绩吗?
“唉,那些女子也是可怜。有两个都要议亲了,一时想不开,一个上吊一个投湖了。”
6
我计上心头,朝裴渡一瞧。
“娘子想让我去除妖?”他眉梢一顿,“那就去好了。”
及至入夜,他交代我不要出门后就离开了客栈。我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过了小半盏茶趁着夜色往相反的方向冲。
机会在前,谁不跑谁傻子。
终于要逃脱变态道长的魔爪了!
我卯足了劲儿狂奔,眼看就要跑出这座城的范围。然而天降横祸,面前突然出现个拦路的女妖。
更恐怖的还在后头。
她看也没看我一眼,捂着唇朝我身边娇笑道。
靠,变态道长就在我身后!
他悠悠然道,“见娘子夜跑高兴,不忍打扰,就陪着跑了一路。”
我瞬间感觉自己像被当成猴看的傻子。
女妖不甘示弱的抢存在感,“道长不如留下来做我夫君?”
裴渡压根儿没搭理她,女妖刚一偷袭,他的拂尘就劈头盖脸打过来。
我发誓,我在女妖生命的最后三秒钟,看见她的脸变成了扇形统计图。
一分错愕,两分迷茫,三分不可置信,还有四分怀疑自己在做梦。
紧接着她就化为原形,一根红木簪子啪嗒落在地上。
这就……完了?
裴渡倒是习以为常,他走过去拾起那根略有朴素的簪子,眼神忽的变了一变。
“原来是……”
我心里莫名有点不得劲儿,“裴渡,该不会是你昔年惹下的桃花债吧?”
“说什么呢?”他抚了抚我乌黑浓密的发髻,“要叫夫君。”
我下意识摸了摸脑袋,那枚簪子正留在我头发里。
总觉得,在遥远的过去,也曾有一位翩翩少年郎,笑着为我簪发。
这样想来,我会不会有点渣啊?
不不不,变态道长保佑,那少年绝对死了。
8
“谢道长救命之恩。”
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结束,我们都准备走了,结果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个小萝莉。
小萝莉散着头发,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泪水盈盈望着裴渡,“道长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等等,这台词莫名耳熟啊。
“只愿侍奉左右,为奴为婢。”
一边说,还一边欲语还休的眨巴眼睛。
好吧,这人比我诚心。
“愣着做什么?”裴渡紧了紧眉头,一把抓住我的手走。“夜跑结束,该回客栈睡觉了。”
那小萝莉眼眶都红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着我们。
我终究不忍心,软了语气。
“小姑娘,快回家吧。你父母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何苦跟着他走?”
小萝莉抿了抿嘴,“没关系的,我自小父母双亡。道长不收留我,我跟着姨姨你也一样,我不挑的。”
《姨姨》《不挑》
这小萝莉“真”会说话。
“娘子生气了?”
他握紧我的手,从容的十指交叠。终于偏过头正眼瞧了小萝莉一眼,后者莫名其妙的哆嗦起来。
“算了,不必与她计较,她说的也不错。”
身为一尊泥塑,我历经了朝代变幻。这样算下来,旁边的变态道士和小萝莉指不定都要叫我祖奶奶呢。
一幻想裴渡叫我祖奶奶的画面,直到回客栈躺在床上,我仍然忍不住嘿嘿偷笑。
9
躺在我身侧的裴渡支起身子,“娘子看来是睡不着?”
我顺嘴回他,“这才什么时辰?睡什么睡起来嗨!”
裴渡缓缓将身体靠过来,倾泄的白发凉丝丝的落在我脸上。我后知后觉,正对上他妖孽的笑容。
“睡不着,我们不如做些有趣的事。”
“!!!”我睁大双眼,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动作。“裴渡,你这个死变态!”
如玉的食指按在我唇上,彻底封锁了最后的字句。
“要叫夫君,或者渡渡,我会轻一点的。”
渡你大爷啊渡!
我他喵的就是个雕像,你真他爹有这么饥渴吗?
直到白帕子落在脸上,我才发觉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熟练的给烤全羊刷起酱,一如之前在雪山顶。
我的视力变得更好了,透过白帕子影影绰绰的能窥见他。
空气中甜腥的味道闻的更清晰,却仍然辨别不出来是什么。
吓我一跳,好好说话不行吗?
非得玩什么奇怪的角色扮演。
“道长——”
听声音是小萝莉突然闯进来,紧接着手里端着的铜盆摔在地上,似乎泼了满地水。
“你、你们……”
靠,她是不是误会了?
给未成年看这些真的是罪孽深重!
裴渡迅速散开床幔,遮住我的身体,含着怒意朝小萝莉道。
“滚。”
这一个字简单又高效。
10
我攒着劲儿想等能说话了再朝他口吐芬芳,哪知后面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
我闭了闭眼,又睁开。
眼前半敞的胸肌还在,就像是大方男菩萨热情的奉送福利。而一只熟悉的罪恶爪子,恰好按在凸起的某点上。
我被蛊惑似的一抓。
“嗯……”头顶传来浅浅的闷哼声,裴渡甚至不要脸的往前挺了挺,就差喂进我嘴里了。“娘子可尽兴了?不必怜惜渡渡,为夫还受得住。”
“哼!勉勉强强。”
我嘴硬道。
不过随着他的动作,领口敞开的弧度更大,我隐约窥见红色的纹身一角。
这人还真是骚包。
我随即从床上利落的起来,生怕被这变态缠上。经过昨夜这一遭,我的五感更灵敏了。
不止一次的问过裴渡他用什么料给我刷酱,这家伙总是欠欠的笑而不语。
应该不会……
是他吐的口水吧?
“什么玩意儿!”
我一拉开客栈门,到我肚子高的黑影猛的往我身上栽。我灵活闪现躲避,才看清楚是小萝莉。
“你在门外睡了一夜?”
“嗯。”小萝莉揉着膝盖从地上爬起来,发间还沾着清晨的霜露。“是我不好,打扰道长了。”
她怯怯的望着裴渡,“还望道长见谅。”
明明她和裴渡之间还隔了一个硕大的我,她是怎么做到视我如无物的?又是怎样的勇敢,让她一再的迎难直上?
这就是爱的力量吧。
我摇摇头,深沉的叹了口气。
11
无论怎么劝,小萝莉就像口粘在鞋底的痰,非要缀在我们身后。
我实在无能为力,又不能对未成年做些什么。只好当她不存在,继续乐滋滋的游山玩水。
啊不,是在赶路的同时找偷跑的时机。
“有仙人相助,金甲将军如有神助,大破百万敌军。改朝换代,要奉这仙人为国师,哪知……”
那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直勾的我心里痒痒。也不知是为何,哪座城市的酒楼里讲的大多都是将军打天下的故事,其中必少不了仙人的角色。
可据我冥冥中所感应,这世界上山野精怪有不少,却绝无真正的仙人。
多半也是装神弄鬼之徒。
小萝莉突然委屈兮兮的凑到我面前。
“姐姐,我渴了。”
一边说,还一边暗自偷瞄裴渡刚为我泡好的茶。
呵呵,现在知道叫姐了?
到底可怜她年纪小,又似乎渴得狠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茶盏,几乎叫我以为冒出了绿光。
好家伙,知道的知道里面是茶,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脱光的美男呢。
我先问过裴渡,“我如今不渴,你泡的这杯茶她能喝吗?”
裴渡微微一笑。
“不行。”
我眼睁睁的看着小萝莉手都伸了,又极度不情愿的缩回去。
“这是专给娘子的。”裴渡端起来直接一饮而尽,“天下间,没有第二个女人能配得上这样的手艺。”
什么嘛……
那茶味道是不错,但……
我抿了抿,偏过头假装聚精会神的听说书。颊边起了些热意,再也不提茶的事了。
这个道士,还真会撩。
12
每到一处新地方,裴渡总会挥金如土的带着我玩几天。我总觉得他是有目的地的,但他只说,到了就知道了。
这日夜晚,我的直觉总告诉我哪里不对。睡也睡不安生,感觉哪儿哪儿都是凉气。
“娘子放心,为夫就在此。”
一旁的裴渡似乎知我所想,直接甩出拂尘,背坐在床上。
不得不说,他这样,还是有一点点小帅。
“对了娘子。”裴渡偏过头,“今晚我们还要做有趣的事吗?”
“滚啊!”
后半夜,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一个理论上应该很美妙的梦。
梦见我们一路北上,到了一家道观。裴渡寻了观里的泥塑雕像做新的娘子,头也不回的和我分道扬镳。
我终于可以无忧无虑的云游四海了。
但,好像也没那么快乐。
“啊——”
一声熟悉的惊呼生生把我从梦里唤醒。
我撑起眼皮,视线里被怼进了一双寒潭似的眼睛。
“娘子方才做的什么梦?”
我支支吾吾道,“当然是美梦。”
“那便好。”裴渡轻轻一笑,满室仿若生辉。“我听见你喊,嘟嘟,不要走。”
什么嘛!
我巴不得走呢,怎么可能……
14
“我们去找小萝莉吧,刚才那一声尖叫应该是她喊的。”我猛然想起来正事。
小萝莉就住在隔壁,我本来是想和她住一起的。但是裴渡这家伙老不正经,非要嚷嚷着必须每晚和我做有趣的事。
我们才闯进去,恰好看到一抹黑影从窗户往外翻。我以为裴渡一施法就能追上他,没想到后者连动也没动。
而跌坐在床下的小萝莉脸色惨白气息奄奄,腰腹处被划了一个大口子,汩汩的往外冒血。
好歹相处了几天,就算小萝莉嘴欠,我还是很紧张她的伤势。
“呃……小萝莉小萝莉,你还有哪儿伤着了吗?”
妈蛋,忘了问她名字了。
所幸小萝莉压根儿不在乎我,只半遮着眼睛第无数次幽幽的看向裴渡。
“道长,我就要死了,不要浪费力气救我,只是再难回报您的恩情。咳咳咳……唯愿能有下辈子,结草衔环……”
这是怎样感动人心的知恩图报精神?
我感动的热泪盈眶,刚抬起袖子,发现这是最喜欢的那件衣服。于是犹豫三秒,装作自然而然的把脸上的分泌物蹭到小萝莉的身上。
极其投入感情道,“不~萝莉~你不要洗~”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小萝莉竟然肯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很不符合人设的凶了我一眼。
搞得我后背一凉。
错觉,绝对是错觉。[付费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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